91临蓟八(1 / 2)
姬花青说完后,前方四十来岁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后朝姬花青的脸看了好一会,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姬花青?”
在他旁边,另一名身量甚高,体型健壮的女子也睁大了眼,道:“不错……是她。”嗓音颇低沉中性。这女子看上去比姬花青略大,但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
姬花青、雨馀凉、覃七霄、尹敕身后站着的则是一名妆容精致、长发松松柔柔披在两肩的年轻女子与一名儒雅贵公子模样的年轻男子,这两人看上去倒是与姬花青差不多大。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姬花青。
雨馀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往两边屋檐上看去,只见右手边屋檐上站着一个少女,以及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跟站在雨馀凉等人身后贵公子模样的男子相比,眉眼更年轻青涩一些,穿着也更加朴实柔和。
而在左手边屋檐上,则是一名中年道人和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后者的模样和最开始说话那四十多岁中年汉子很有几分相似。
那少女和年轻男子,中年道人和汉子也都一脸惊讶,一会看向姬花青,一会面面相觑。
在场的所有人,姬花青都认识。
前面的中年男子是玄同教中护法鹿怀甫,在他旁边的女子则是北护法郗鸿杳。后面的一女一男分别是东护法冉苏眉、西护法邬襄。右边的少女姬花青本来看不出是谁,但见到她手腕上的镯子便心中了然,这少女正是甯元元。跟覃七霄一样,姬花青离教时她年纪也尚小,如今长大变了样,若不是靠她从小就戴在腕上的那镯子,姬花青还真认不出来。而在甯元元旁边的,是玄同教主康忱守的副手雷心主。
至于左边屋檐,中年道人是十二长老之一的花道人,那名汉子却是中护法鹿怀甫的胞弟鹿知聿,也位列十二长老之一。
这些从前在玄同教的同僚,姬花青都认了出来,偏偏之前在瑚庄时,总坛派来的一个是长大变了模样的覃七霄,一个是从分坛新调来总坛任十二长老的尹敕,导致姬花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他们见了面,如今细细想来,怎么不是上天捉弄。
鹿怀甫道:“七霄,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覃七霄叹了口气,道:“鹿伯伯,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姬花青一开始以为是覃七霄和尹敕故意将她引来这个地方,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玄同教的这些人也不知道她在这,他们是来找覃七霄和尹敕,却没想到自己跟覃尹二人一起。
鹿怀甫道:“我们要避免路上出现什么意外绊住脚步,就打好提前量早出发了些时日,所幸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比预先估算达到的日子早了一些。”他说完,又对覃七霄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先问起我来了?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像。”
屋檐上甯元元道:“他就是没规矩惯了,鹿伯伯,您还不知道他吗?”
覃七霄仰头看向甯元元,道:“甯元元!我可没惹你!真是丑人多作怪!”
甯元元听了哪里能忍,还待要说什么,鹿怀甫道:“够了!你们两个平日在教里斗嘴还不够,眼下这是什么场合,分不清轻重吗!”受到训斥,甯元元吐了吐舌,覃七霄忿忿看了甯元元一眼,将头别到一旁。
鹿怀甫随即看向姬花青,道:“阁下现在跟玄同教既无干系,那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就请吧。”话语中意思,是要姬花青即刻离开此地,不再和玄同教内的人搅在一处。
姬花青大感疑惑,自己被玄同教的人发现了,他们竟然不把自己就地处决,也不把自己抓回去,而是让自己走?
一入玄同,终生不得脱离,否则只有死。这是每个玄同教中人都十分清楚的。她本已做好了进行一场恶斗的准备,同时也心内??,若是同时对上这么多人,她倒真没把握全身而退。没想到鹿怀甫竟直接要她走,且其他人也没有表现出质疑。
姬花青一边心内惊疑不定,一边想,人还来得挺齐。
这时北护法郗鸿杳开口了,只听她道:“鹿护法,不过教主既已下了那命令,眼下也没有出现别的情况,我们也还是可以和她正常交往,不用将界线划得那么清吧。”
鹿怀甫张口正要说话,一道清泠泠凉冰冰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怎么你们都围在这里?鹿护法,发生什么事了?”
鹿怀甫和郗鸿杳闻声后没有往后回头,而是直接转身垂首,微微躬身道:“大小姐!”
雨馀凉看向四周,发现不止鹿怀甫和郗鸿杳,就连覃七霄和尹敕,包括他们后方、左右屋檐上的玄同教之人,都对着前方做出相同的动作。而在众人恭敬朝向的方位,一个容貌、气质都绝佳的少女缓步走来。
这少女穿着一袭雪青色衫裙,皮肤极白皙细腻。
姬花青大气清纯,鱼晚衣娇美婀娜,而眼前这少女的美和前两者又不相同,又另有一番风姿。然而这少女绝美的脸上像覆了一层严霜,这是一种极刺眼、极凌厉,又冷到了极处的美。
那少女穿过鹿怀甫和郗鸿杳之间,一双美目定定看着姬花青。
也许是多年来的惯性使然,尽管姬花青已离开玄同教六年,此刻见了这少女,也仍是和其他玄同教众一样,躬身垂首道:“姬花青见过大小姐。”
这雪青衫裙的美貌少女正是玄同教主康忱守的独女,如今的玄同教大小姐,康容儿。
在场所有人都对康容儿毕恭毕敬,连姬花青都躬身行礼,这样一下就显得什么动作都没有的雨馀凉极其突兀。但他不是玄同教的人,实在没有理由与在场其他人做同样的事,雨馀凉有一种自己这只绵羊误闯了狼窝的感觉。
从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起,康容儿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此刻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姬花青,只见她一点丹唇轻启,道:“姬姐姐,好久不见。”她顿了顿,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你六年前因何离教,但我爹已经下令,只要你没有做损害我教的事,玄同教中其他人便不用管你。”
姬花青听了康容儿这番话,略微睁大了眼,她抬头看向康容儿,又看了看康容儿两边的郗鸿杳和鹿怀甫,表情似有些不可置信。
怪不得刚才郗鸿杳跟鹿怀甫说什么“没有出现别的情况”、“不用将界线划得那么清”等语,姬花青紧绷的神经一下便放松下来,同时她看了一眼覃七霄和尹敕,既然教主下了这样的命令,既然对她这种叛教之人不用杀无赦,既然就算教中知道了她的行踪也不会大举派人来追杀她,那么在瑚庄地牢时,她也就不必逼覃尹二人发誓没见过她了。
但为什么覃七霄和尹敕那个时候不说清楚,反而在自己面前像模像样地发誓?
覃七霄对上姬花青看向自己的眼神,略有些不自然。
覃七霄心里苦,他不是有意不告诉姬花青,在瑚庄地牢时,他本来是要跟姬花青说的,但尹敕制止了他。覃七霄明白尹敕的意思,那个时候他们尚不清楚姬花青的立场,若是姬花青还以为自己在玄同教的猎杀名单上,多少能镇住她一些,使她不敢过于轻举妄动,若是让她知道了玄同教已没有在追杀她,那么她做很多事便没有顾忌了。
虽然欺骗姬花青让覃七霄内心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但那时他和尹敕人在牢中,身中毒药,此种情形下,还是让姬花青有一些顾忌更好。
其实覃七霄也纳闷过教主下的这道命令,照理说,一旦入了玄同教,就决不能擅自脱离。这一规矩还是当年创立玄同教的教主裴秉延立下的,这位第一任教主尤其痛恨叛徒。如今距裴秉延生活的时期已过百年,可这一规矩仍完完全全地延续了下来,覃七霄才当上南护法那阵,就处理了两宗教众擅自脱离叛教的事,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被下令处死。
而当年姬花青一声招呼都没打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更是有消息说她与岑氏的人有过往来,按照以往的例子,姬花青这下是非死不可了。但奇怪的是,教主只给教中人下令:若姬花青没有与玄同教作对,那么便随她去。
可实际上,这道命令执行起来很难,假设一个玄同教众在教外行走时碰见姬花青,谁也不能明确地判断姬花青究竟有没有做损害玄同教的事,万一她是在暗中和玄同教为敌呢。
万一她真的在暗中做对玄同教不利的事,那么对她放任不管,对玄同教来说岂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尽管这样,教主却仍旧选择留她一命?
这种模糊的、下属听了也不知道具体怎执行的命令,让覃七霄等玄同教众有些摸不着头脑,并且他们隐隐察觉到,对于作为右使的姬花青擅自离教一事,就连教主自己也没想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才会下这种模糊的命令。
对包括覃七霄在内的玄同教众人来说,康忱守是位和善仁慈的领袖,而这样一个人对自己从小带大、唯一的亲传弟子下不了手,也在情理之中。
多年之后再见,覃七霄对姬花青的观感还是挺好的,毕竟后者在瑚庄救了他和搭档尹敕的命。但他不知道姬花青是否已经背叛了玄同教,若姬花青背叛了,那为什么冒着风险救他和尹敕?若没有背叛,又为什么不回教中?在瑚庄地牢时,他问过姬花青是否转投岑氏,那时姬花青回答“无论是玄同教还是岑氏,都是一样。”又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
覃七霄怀念从前姬花青还在教中,大家一起完成任务、一起去山下镇子上的酒馆喝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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