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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场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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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学没有百分百的确定,但大概率是晴天。”

才刚说完,背后的风杯呼呼作响,紧接着,几人被一阵刺骨的寒潮所包围。

黔西南州地处亚热带季风区,全年气温波动振幅较小,虽然各县市存在差异,但烂木等四季分明,气候温和,夏季也不是滇黔准静止锋的活跃季节,按道理说,现在不该是降温的时候。

卓客被这寒意冻得打个哆嗦,他嘀咕:“靠,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程澍礼侧头问。

“天气啊。”卓客笑了下,“你看太阳这么大,温度说降就降,解释不清就只能报异常呗。”

程澍礼问阿尧:“以前也有类似现象?”五子顶给他的资料里没有寒潮的记录。

“有,但是它们都太快了,而且是区域性的,能记下来的不多。”

阿尧嘴上说着,手里的笔没停下来过,他赶紧将今天的现象都记下来,但仍旧和往常一样,监测仪上的数据没有任何异常。

如阿尧所说,寒潮很快过去,四周的温度再次变得燥热。

看着毫无反应的监测仪,程澍礼对负责人说:“能不能把这块试验田近两月所有监测仪的数据给我一份。”

负责人说:“可以,待会儿我汇总下。”

然后程澍礼又让阿尧回去后,将这附近现有的气象记录全部找出来,他要对照着监测数据一一核实。

看他如此紧张的安排,负责人再次确认:“真的不会下雨吗?”

“不会的。”卓客拍拍手上的泥土,然后扬手一指对面山头圆圆的高积云,“放心吧,天晴着呢。”

程澍礼默不作声,他看向远方,青山连绵不绝,衬着大片透亮的云天。

看完这处,卓客跟程澍礼赶着去水稻试验田,阿尧回气象站整理数据。三人在棋山的半山腰处分开,阿尧往上,程澍礼两人往下。

越往山下走,芦笙大鼓的声音越敞亮,绕过一处弯,视野逐渐变得开阔,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张沿着石阶旁空地摆放的长桌,桌上摆满了腌鱼腌肉和特色食物,穿着黑底绣花民族服饰的客人们坐在树下推杯换盏,旁边林子里有人载歌载舞。

来这一个月,程澍礼几乎早出晚归,跟晨星夕月相伴,除了五子顶气象站的同事,他还是头一次在有仙寨里看见这么多人。

一路下来,卓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一直在跟相熟的村民打招呼,他跟程澍礼解释:“寨里的姚寨老今天嫁女儿,设的长桌宴。”

程澍礼边听,边礼貌地回绝了旁边男人递过来的一杯米酒。除去家中长辈寿辰,他滴酒不沾。

劝酒的男人不依不饶,吱吱呀呀说了一堆程澍礼听不懂的话,固执地将酒杯往他怀里送。卓客过来解围,他不知道跟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对方看眼程澍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捧着酒杯招呼别人去了,顺带拦下几个要过来劝酒的人。

见状,程澍礼好奇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卓客看他一眼,哈哈大笑:“这里的村民都朴实好客,办喜事儿的时候图个热闹喜欢劝酒,所以你那么直接地拒酒肯定不行,我只好跟他们说咱们下午还要上山咯。”

程澍礼不解:“喝了酒不能上山吗?”

“要不说怎么叫有仙寨呢。”卓客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山上可是有仙女儿的。”

不同于五子顶仙人统一的说法,有关仙女的传闻存在各式各样的版本,都是从寨子里的老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常常聚在山脚下的花桥,坐在两边桥栏的长椅谈笑风生,这些故事随着潺潺河景一起悠扬流淌。

从前,卓客背着笨重的仪器路过,歇脚听过一嘴。

在有仙寨还是无名小村时,四处都是浩瀚无垠的深山老林,人一进去就像钻进迷宫的无头苍蝇,轻易找不到出口,所以那时采摘山货的村民必须要三俩结伴,再叫上年长有经验的长辈才敢进山。

某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孩子走失,全村村民上山找了好几天都没踪影,就在家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在离村落最远最荒凉的山峰上,看见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奇怪的是,消失了几天的孩子既不渴也不饿,还一直说有个姐姐在陪着他说话,而那时人们看见的他的身边,除了树还是树。

顿时间,村里流言四起,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是中邪了,有女鬼要勾他的命,有人则说是山里的仙女保佑了他,各种议论和猜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平息的风暴。

也有人想从孩子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可过了几天,孩子对那段经历的记忆慢慢变得模糊,好似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仿佛只是一场梦魇,所以再提起时,人们更倾向于认为,这完全是小孩子极度恐惧时产生的幻想。

直到后来,乡村合制要给寨子取名,老一辈寨老想不出其他,忽的想起这个传说,便报了个“有仙寨”的名。

纵然卓客说的煞有其事,程澍礼也只是轻笑,摇摇头继续往山下走。

卓客咂了咂舌:“不过咱这地盘确实有点邪乎。”

“邪乎?”程澍礼面色一变,但那也是短暂的一秒钟,很快他又恢复成冷静的样子:“为什么?”

“站长没告诉你?”

程澍礼正准备说话,忽然头顶几点湿意,雨滴从树叶的缝隙里掉下来,落在地面的粼粼碎光上,砸出铜钱大小的水印。

卓客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中药基地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赶紧趁雨小抢收川乌。

“我们这儿没下雨啊。”对面的负责人一头雾水,“太阳还大着呢。”

挂掉电话,卓客跟程澍礼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耸下肩膀,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

两人到就近的一处村民家躲雨,身穿五彩绣花服装的老妇人坐在里屋,侧身迎光,弯腰伏在绣架上刺绣,在她旁边,白胖的小男孩趴在凳子上,一手做试卷一手往嘴里塞蛋糕。

门口,程澍礼坐在石凳上低头看手机。

卓客问:“怎么样?”

程澍礼说:“没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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