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场雨(2 / 2)
他的心脏仿佛又被坚硬的针重重刺了一下,无法言说的情绪席卷他的神经,他又一次想起那个因为生气消失许久的人。
哦不,活生生的女鬼。
看了几秒,程澍礼喉结滑动一下,他拎起薄毯,拿起奖杯站起来:“吃饭吗?”
饭是阿尧在他睡前送过来的,他没胃口就没动,但是点了线香在旁边。
景?回头:“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
程澍礼走进屋内,留给两人一个无言的背影。
景?转回来,疑惑而担忧地看向李多聿,李多聿耸下肩膀,表示自己也不懂。
......
荒山后岭,棠又又无所事事地在树林间穿梭,从这棵树到那棵树,找了个视野还算开阔的地方,望着远处的几户人家,将自己一整个放空。
发呆的间隙,她突然听见几声小小的、细微而隐痛的嘤.咛。
像是有所感应,棠又又猛地坐直起来,眼神迅速在杂乱的草丛间搜寻,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深沟里,她赶紧飘过去,果真在那里看见一二三四五六。
六只小狗不知摸了多久才跑到这里来,个个灰头土脸,原本光滑柔顺的毛发打结裹在一起,粘满了苍耳和鬼针草,?但即便如此,它们在看见棠又又后,顿时欢欣鼓舞起来,蹦跳着跑到她面前。
跑在最后面的六六最惨,左前爪上不知道被什么蹭掉一大块,皮毛翻卷,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见状,棠又又既心疼又心急,板起脸训斥:“不是把你们送回蔡叔那里了吗!还跟过来干嘛!饿死你们!”
她骂它们:“傻狗!”
一二三四五六听不懂她的话,只乖巧地并排蹲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尾巴摇来摇去,吐出舌头朝她傻乎乎地笑。
棠又又也蹲下来,和这些小家伙们大眼瞪小眼,心里渐渐泛起了难过。
其实她不生气,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以为自己孤独得够久了,足够消磨这些矫情的情绪。
可是当程澍礼问她到底哪年死的时候,她答不上来,觉得有什么东西空掉了一块,就像被抽走了一块很重要的拼图。
她的存在不是规律演化、数据分析构筑的结果,也不是自然秩序以外的错误,而是黑暗的夜晚,是潮湿的山林,是烂木头底下发霉的蘑菇,也是试验田避之不及的坏天气,棋山村民的咒骂,是老金的走投无路,和卓客不可名状的邪祟。
棠又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因为程澍礼是唯一能和她交流的人,所以她本能的,很快对他形成了依赖。
可还没等她搞明白这种依赖算不算友情,她和程澍礼算不算朋友的时候,程澍礼就用他的方式,在中间划了条泾渭分明的直线,像是界定生死的鸿沟,也像冰冷的利刃,切割着她对人间温情的奢望。
所以她有点难过。
山间空朦朦,气压逐渐下沉。
深乱的草垛里,棠又又缓缓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臂弯之中,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肩膀在雨中止不住地发颤。
乌云从远处慢慢聚拢,铺满整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山谷。
肆.虐的狂风卷起豆大的雨珠,猛烈地撞击在岩石和树木上,汹涌地冲刷着整片山林,万事万物都沉浸在磅礴的大雨之中。
雨水从屋檐倾泻而下,垂成无数条晶莹的直线,模糊了外界的画面,完全将人困在方寸的屋内。
程澍礼伫立在门口,抬眼看向屋外的雨幕,寒冷的空气让他忍不住咳嗽。
背后响起老人年迈而苍老的声音,她说的是古老的彝族语言,复杂而繁琐,一群学生屏气凝神地围坐在她身边,虽然听不懂,但都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细节。
阿芝在旁边帮忙翻译,因为人多,她有些羞怯,嗓音软糯温和:“阿奶说,我们彝族毕摩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那个时候彝族部落的巫师和祭司是同一个人,后来随着文化发展,祭司和巫师的身份分开,变成今天的毕摩,负责司祭、行医占卜和主持大型宗教活动的仪式。”
学生们纷纷点头,有人好奇地举手提问:“阿芝姐,你帮我们问问,那棋山这边的毕摩是一开始就有的,还是后来选出来的呀?”
阿芝凑到老人身边,用彝语说了几句话,老人听完立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视线扫了眼这帮学生,说了几句话。
阿芝笑着转达:“毕摩不是选出来的,是家族代代相传下来的,当时因为打仗逃来有仙寨的村民,里面就有毕摩的传人。”
“诶阿芝姐,我上午听阿尧哥说你们家之前也是毕摩呢。”一个男生戏谑地插话。
阿芝脸色绯红,轻轻嗯了一声。
学生们集体哇了一声,有个男生说:“我来之前,在书上看见说毕摩会很多种法术,能通天彻地,和鬼神对话,真有这么厉害吗?”
程澍礼身形微偏,眼神向右前方侧了侧。
阿芝和老人沟通一番后,跟他们说:“那是原始巫术的说法,毕摩传承下来的是宗教仪式,如果家里有人身体不舒服,就会请毕摩来做仪式,驱逐掉不好的东西,除此之外,这些仪式还可以帮助彝族同胞祈福,预测吉凶,也可以在葬礼上超度亡魂,让逝者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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