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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上 旖旎曲中别旧人 南国乾坤感时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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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吃饱了吗?”胖子在烟气中问。

“饱了。”胡子男眯眼点点头。

“那走吧。”胖子说着灭了烟。

“走。”胡子男也灭了烟。

两人拎着胡子男的行李,出了饭店,上了面包车,直奔机场而去。一路寡言,除了回忆过去似是再没其它话题了,到了机场,过了安检,两人作别。

“那个……哥就送你到这儿了。”

“嗯,谢了老李。”胡子男直面胖子,两眼真挚而深邃。

“哎……你要是有困难了开口呀,哥现在除了几个闲钱一无所有,你要有好的项目记得知会一声,我当大股东,你给我赚钱!”

“呵呵……”胡子男看向旁边冰凉地冷笑。

“别一天天拉个脸的!以前精明强干的老板样儿去哪啦!我真看不上你现在这样子!”胖子假装生气,不停地拍打胡子男的肩膀,想给他提气。

“放心放心!”胡子男挤挤眼,也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沉默半晌后,胖子开口道“我老了……过了六十身体真的不太好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得去!以后我回国了没地方待,不还得找你嘛!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联系你呀!”胖子说着双手叉腰,眼红了。

“别别别!”胡子男低下头握住了胖子的手。

两人紧紧地握手,像极了第一次见面的客户。中年人的作别,也只有握手,紧紧地握手。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胖子擦了泪摆摆手,示意他走。<h3>74上 旖旎曲中别旧人 南国乾坤感时节(第3页)</h3>

“我要走了,李哥你保重。”胡子男说完,松开右手,提起地上的包,大步朝候机楼走去。走到十来米远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微微笑地朝胖子挥手。待胡子男在川流的人群中消失不见后,胖子这才捏着鼻头回去了。这一别,该是没有再见了。

这胡子男,乃马兴邦也。

胖子叫李平议,是马兴邦刚来东莞时的邻居。他们的交往开始于二零一三年,那时候刚搬来的兴邦雄心勃勃,整日为办石墨加工的新厂子劳心劳力。胖子原先是南方电网的专业电工,有妻有子,生活幸福。儿子五六岁的时候他经常教小孩换灯管、拆电器、合电线玩,导致小孩从小不怕电。有一年台风过境路上积大水,电线杆走电没人敢过街,刚上初一的老李儿子不怕死、不听劝地抱着书包淌水回家,结果当场三秒电死。自此后老李性情大变,整日怪罪妻子那天为何不去接孩子放学,老李妻子也天天呵斥他不该教小孩玩电。夫妻长久大战,悲愤耗尽精力和感情,老李不久辞了工作、撂下老婆搬家了,搬家后开始独自创业。

马兴邦刚和老李交往的时候,老李刚离婚,因为老婆出轨,因为老婆受不了他的冷漠和斥责。两个同时创业的中年光棍一拍即合,在马兴邦开厂子的过程中老李给了不少的帮助和建议。后来老李厂子所在的老工业园要拆迁,老李无奈要搬厂子。搬了一次生意骤冷,只得关门,厂子第二次挪地儿时老李也随厂子搬走了。

再后来老李说他要去东南亚开厂子,说东南亚房租便宜、市场新兴、人工工资低、消费也低。兴邦以为他只是在电话里随便聊一聊,没想到老李真在金边开了一家粉条厂子,生意还不错。这几年偶然的电话里,常听老李在曝露他的生活——金边动不动停电机器歇菜、自己学会了做咖喱饭、他买了个带游泳池的二手小楼房、他被当地的混混骗了几万、他在暹粒投资了一家华人饭店……这一次来柬埔寨看到老李满面春风,兴邦很开心。至于他来柬埔寨到底是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小落,是谁?

在飞机上,马兴邦不停地追忆小落的样子——一米七五的个头、苗条的身材、优雅的身姿、微卷的短发、爱笑的嘴唇、方形的脸蛋、褶皱的手背、松软的胳臂……老李口中的小落,比自己要大两岁。落芳华,广东人,她潮汕的老公出轨后得了一点赔偿,靠着赔偿自己创业。和老李同在一处的工业园拆迁后,芳华没多久也去了柬埔寨。那时候芳华经常请他们去吃饺子、喝酒、唱歌、逛会所,认识芳华的那三年是兴邦在外游离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芳华一片赤心,兴邦无心接受。他还没有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即便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这些年他想过芳华吗?当然!奈何断章的故事,没理由再续上了。见一面又如何?注定没有结局的故事,不如停在最美好的那段儿、最恰当的地方。

所以,下一站在哪里?

前段儿在重庆很狼狈,最近在东南亚很伤感,明天呢?无心生意的马兴邦与其说是去金边找机会,不如说是去看唯一的知心老友。明天在广州落地,疲惫不堪的马兴邦打算坐车回陕西。好久没见弟弟兴盛了,有点儿想念他做的臊子面,还有家里绵绵的老沙发、暖暖的炉子、狭窄的窗户。

今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一月十七号,农历十月廿一,己亥年乙亥月戊午日。今日宜装修、结婚、入宅、领证、动土、出行、订婚、安葬,忌搬家、安床、破土、纳畜、移徙、伐木、盖屋、求医。早上七点,老马撕了老黄历准备清烟仓、填烟末、抽锅烟。今天起晚了一个钟头,许是天凉了,许是感冒药的安眠作用,点着火正要抽,听见桂英出房了。

“咋?今儿还上班?会还没开完吗?”老马惊讶地问。

“没呢,今儿最后一天。”

“忙完了早早回来,娃儿最近天天嚷嚷着问你呢。”

“今天不行,今天要送走好多客户,比前两天还忙呢。”

“哎……呐……你中午给她打个电话也成。”老马噘着嘴一脸无奈。

昨夜在酒精的护卫下睡得格外夯实,今早起来神清气爽本来心情大好,听老头这么一说,桂英心里感动又难受,道“知道咧!要是……你哄不住的话送到她爸那儿,让她爸哄哄。”

“你甭管咧,忙你的吧!”老马挤挤眼,扬起一缕青烟。

“展会今个儿结束,完了再上三天半,然后放四天假,到时候好好陪她。”桂英隔空说。

“你跟娃儿说吧,跟我说有啥用?漾儿这两天明显有点不高兴。”

“你不是说她幼儿园同学(方启涛)来家里玩吗?”

“耍了两三个小时人家家长就接走了。”

“实在不行寻周周呗!”

“周周周天上兴趣班呢!你看你,啥都不知道!”老马白了桂英一眼。

“我晚上忙完马上回来。”

“哦对了!昨晚上谁送你回来的?”老马两眼警惕地瞅着桂英。

“呃……同事啊!”

“和同事吃饭喝酒,至于喝那么多吗?”老马皱起了眉。

“也没喝多少呀。”桂英辩解。

“哎……你多大人咧?自己啥身子自己不知?喝成那怂样子糟蹋身体先不说,醉得连腰上的肉都露出来咧——你不嫌丢人?不怕人笑话?仔儿他爸闲得一天天躲外面没事干,你喝大了不赶紧给他爸打电话,叫外人把你送回来,四十岁的人咧,看你办得这事!哼!”老马哼了一声,脸上极尽怨气。说完一声叹,又怨自己一开口总是传统打压训斥的那一套。

桂英叹了一声,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说完转身收拾去了,完事了打扮得光鲜亮丽去了展会。

老马几声叹息,散了怒气,周天两娃娃补觉,自己一人无趣,取来手机戏听。一打开手机这才发现钟能昨晚九点多在他们的老乡党微信群里发了不少图片,是他儿媳妇回家奔丧拍的垣上下雪的照片。老马一一翻看,好几张竟认出了他儿媳是在哪个村子的哪个角落拍的。段家镇还有人比他更熟悉各个村子的模样吗?如果有,不是入土了就是快入土了。

用语音回了信息,找好戏,添了烟,老马眯起神来。忽斜瞅了一眼阳台墙上的老黄历,今天是农历十月二十一,上周五立冬,下周五小雪(节气名字),老头咬着烟嘴琢磨了琢磨,自言自语“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大雪江茬上,冬至不行船,小寒近腊月,大寒整一年。哎呀呀,今年的雪下得刚刚好。”想必家里人个个穿上厚棉袄了吧,瞧瞧自己,老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刚来深圳时,仔仔说深圳没有冬天,说他在冬天上半身穿羽绒服下半身光着小腿,老马压根不信。瞅瞅现在,时节已过立冬,自己这回感冒以后才穿上了致远买的长裤子。刚起床时仔仔光溜溜的四肢、肚皮、胸膛晾在外面什么也没盖,前两天下雨降温小伙子依然穿着校服短裤,桂英今早出门也露着小腿胳膊,老马由不得感叹空间挪移,气象混乱,好像时间大乱一样。

“立冬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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