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琼林大修(1 / 2)
琼林苑内觥筹交错,朝臣依次位列,互相恭维寒暄,聊着今年恩科选出的才俊以及京城瞩目的舞弊案里被连根揪出的三品大员。
“……周信朴向来做事不留痕迹,谁能想到居然阴沟里翻船,被自己的学生牵扯进来了……”
“那小子也是个蠢的,喝点马尿就敢在画舫那种人群密集之地大声嚷嚷……要不怎么说这收学生还是得看廖太傅啊。”
那官员神神秘秘低语,同僚登时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瞧见那边坐着的探花郎了吗?”
同僚自然注意到了,真真是面如冠玉,不少目光都似有似无往那位新科探花那边瞅。
“殿试的答卷都被贴出来了,这宋愈写的是真漂亮,尤其是水利策问,一看就是下了真功夫,工部尚书看了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跟廖太傅有什么关系?”
官员斜了他一眼:“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如今私下里都在传这人拜了廖太傅为师!”
同僚惊诧万分瞪大眼睛。
京中谁人不知廖太傅曾是天子师,如今又重得圣心,这新科探花得了这位青眼,日后作为恐怕小不了。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低头接耳的两人登时被吓了一跳。
“何止廖太傅!”凑过来的同僚压低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嫉妒:“听我在丞相府当差的二姑妈家的侄子说,就连丞相独女今日游街时都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两人皆是一惊:“这么说,这宋愈很快就是高丞相的乘龙快婿了!”
三人六目相对,同时想到什么,默默整理衣襟揣起酒杯离席。
琼林苑内灯火通明,倒影落在杯中酒水反射出粼粼金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宋愈端坐在席间,心中隐隐生烦。
起先只是有人来同他寒暄,不过是官场上的面子活,宋愈倒也没放到心上。但不知从何时起,前来客套的人越来越多,惹得他应接不暇,而且一个个舌灿如莲,把他夸得满头雾水。
眉间隐隐蹙起一片阴影,他谢过同科及第的某个进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缘由。
谁知那人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凑近道:“宋兄有大才,日后青云直上还望照拂一二……”
“……”
什么大才?当面顶撞皇帝被拖出去杖刑的大才吗?
宋愈沉默了。
好在很快另一波喧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注视着身着异族服饰的南诏人从中间穿梭而过,齐齐落座在靠近主位的下方,一时间宴上陷入一片死寂。
好在混迹朝堂的人都不是蠢货,几乎刹那之后,无论心中如何想,至少面上都重新挂上热闹喜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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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八百里外的官道上,一人驾马几乎不分日夜地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夕阳西斜之时瞧见了城池。
天际飞快掠过一尾黑影。
男人再垂首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小巧的空心竹节。
他指尖熟练敲开,取出密信。
淡漠目光落到末尾一行字时,瞳仁骤然紧缩。
野风呼啸着奔腾,西边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殷红被压抑静谧的深蓝取代。
几里外城门上号角声呜鸣着盘旋上升,猛地将宋闵从僵硬中勉强拉扯出来。
手指翻转,手掌大小的纸张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终于在城门即将到关闭的时刻时,他终于意识到,他的小郎当真中了探花。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欣慰,而是如同从阳春三月径直坠入冰窟的通体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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