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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约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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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裴确拿着编织袋照常出门。

还没走出弄巷,三轮车急促的喇叭音就像一场钉子雨,严丝合缝的,贯穿了整条街道。

云层落下的喧闹声中,在矮凳上坐成一排的菜贩翘着腿,各自讲着闲话。

周边没有市场,他们就随意扯了张塑料布铺在路边,绿叶瓜果整齐地码成堆,冒着新鲜的水珠。

裴确趿着的凉鞋不跟脚,踩在路面“啪嗒啪嗒”地从摊贩前经过。

菜贩们大多穿跨栏背心,外面套件白衬衫,口袋里放只火机,耳朵上别根烟。

腰间不约而同地挎个黑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装的却净是错开的零钱。

每有人路过,那双陷进泥垢的手就会指着塑料布上的菜热情介绍,“刚从地里摘的,自家种的,新鲜得很嘞!”

重复的街景,重复的吆喝,裴确从重复的每一天中穿出去。

离开街道,嘈杂人声便被汽车轰鸣替代了。

她攀上长坡,隔着桥梁悬索望过去的太阳,还只是一个圆乎乎的小点。

等搜捡完街道边一半的铁皮桶,太阳已经变成一张吃不着的葱花饼,挂在当空。

肚子咕噜叫了声,裴确抖搂两下手里的编织袋,抬眼间,望见远处一个灰色的虚影。

是嘉麟双语的那座雕塑。

它实在太大了,白鸽从书页展翅,仿佛真卷来了一阵风。

推着裴确的后背,让她往前的脚步不觉间加快了许多。

九月初,幽幽桂香,从枝叶间来,从校门外的地砖缝隙来,从经过裴确眼睛的风里来。

她站在树下,摊开手掌接住飘落的花瓣,没忍住,丢了几粒喂进嘴里。

苦涩感迅速蔓延,“呸...呸呸......”

她狼狈地吐着花瓣,汗涔涔的手心还粘着许多。

“嗡??”

忽而,路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油门声。

裴确猫着腰,悄身躲进树荫暗影,视线看向那辆黑色轿车。

“檀樾,昨天你说牛奶喝完后把瓶子忘在学校了,妈妈不追究。今天记得拿回来。我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喝。”

昨天那位仪态端庄的妇人今天没下车,只摇开车窗,将小布包递到男孩面前。

她耳垂带着一颗润白的珍珠吊坠,裴确觉得,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知道了,妈妈。”

檀樾伸手接过,车窗重新摇了上去。

车辆掉头,他站在原地,看着它驶进分岔路口后才转身。

他走进围栏,踏上台阶,经过铁皮桶......

然后停了下来。

铁皮桶的桶口黑漆漆的,仿佛什么都能装下。无法违抗的命令也可以。

他提着小布袋的手刚伸到铁皮桶上方,树影背后忽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眨巴着眼盯着他。

“你不怕挨妈妈的打么?”

裴确的大半个身子仍藏在树后,声音低低的。

檀樾手一顿,打量了这灰头土脸的小姑娘一眼,也学她歪着头道:“我妈妈不会打人。”

“那、那......”裴确急得有些结巴,“你不听妈妈的话,不怕妈妈伤心么?”

檀樾比裴确高出两个头。

他抿唇想了会儿,手掌撑在膝盖上,俯过身来,小声说:“其实我有乳糖不耐受症,喝了牛奶会肚子疼......”

“咕噜??”

裴确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她脸“腾”地一红,那小布袋忽然递到了她眼前。

“不如...你帮我喝了它,再把瓶子拿给我,我带回去给妈妈她就不会伤心了,可以吗?”

檀樾笑起来,琥珀色的浅瞳弯弯的,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金色月亮,有魔法。

裴确被施了定身咒,脑子还在转,校门里的上课铃蓦地敲响了。

于是不容她想,那个熟悉的小布袋就又回到了她手上。

“那下午五点,我在这里等你喔。”

直到檀樾离开,裴确身上的咒才解了。

她垂头,看见挂在自己指尖的布袋,生平第一次,和另一个人有了约定。

-

上课铃响后的五分钟,檀樾推开教学楼三层的第一扇门。

风从他身后拂过,落了满身的桂花香吹进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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