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秘密(1 / 2)
大概是夜晚十点后,天色愈发暗沉了下来。
街边整排点亮的路灯,连跨河桥下的水潭都照不清的时刻,檀樾带着裴确离开了四季云顶。
他们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直至宽敞明亮的路面逐渐变得坑洼不平,鼻息间同时闻见隐约河腥味时,裴确知道快到弄巷口了。
她蓦地转过身,三两根手指在背后轻轻勾成一个扣,拦在檀樾身前,低着头说:“......我已经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檀樾在原地顿住脚,抬眼,目光越过裴确落满昏黄路灯的头顶,向她身后望去。
一片模糊不清的漆黑里,他认出了那个熟悉的下坡。
它的尽头实在太暗了,一点光亮都没有。仿佛水底危机四伏的暗流,住着随时会苏醒的野兽。
“可是??”
他不放心裴确一个人走进去,还在犹豫时,胸口处猛地顶来一道推力。
“你快走吧,回去...晚了,会被妈妈...发现的!”
裴确浑身的力气都使在把檀樾往外推上了,导致她低喊出声的嗓音像蚕丝,断断续续的,却又十分坚持。
一直到那抹漆黑被远远甩在两人身后,檀樾忽然刹住脚跟,单手圈住裴确顶在他胸口的手腕,挪到右侧肩膀,眉心微蹙,满脸无奈地唤她,“醒醒......我不怕黑。”
裴确被夺了力气,双颊憋得绯红,半晌才喘着粗气抬头。
目光相接时,她看见檀樾那双方才在黑暗里淡去的琥珀色瞳孔,在被她推出下坡入口后,终于又重新亮了。
她缓出一口气,挣出手腕,头偏向一边喃喃解释道:“你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作为始终被塔尖上的人俯瞰着的另一方,裴确的心里也有阶级观念。
只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她心里所认知的阶级观念,放在她身上,叫自知之明。
但有的人生来就该是干净的,让人不忍心往他身上沾染任何污点。
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檀樾。
在从檀樾所身处的云端一步步走下来前,裴确从没觉得自己生活的弄巷有多不堪。
可现在,他们各自生命带来的裂痕,像一把风干后的刀,在脚下划出黑白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间。
难以跨越。
“明天见。”
短暂僵持中,裴确趁着檀樾不注意,留下一句道别后匆匆返身,一头扎进黑暗里,借由下坡俯冲的惯性一路跑回家。
躺在那张断了半截木板的铁丝床上时,四周寂然无声。
她心里那座鼓风机已经不转了。
裴确双手捧在胸膛,轻轻阖上眼后,坠回沉重的现实。
-
隔天,裴确再次登上那条笔直长坡。
眼中的巨型雕塑愈来愈清晰时,她正抬腿往桂花树的方向走去,忽而想起昨天檀樾对她地叮嘱。
??“但你这次得藏好一点,千万不能再让我妈妈发现了。”
能藏去哪里呢......
裴确思索着,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校门旁横着的那块大理石板。
高大的雕塑立在它正上方,提供了一个天然暗角。
于是她脚步一转,猫着腰躲进它两侧投出的阴影下。左右张望一圈,发现那里面宽敞的空隙再藏十个她也行。
“砰。”
探寻的目光刚收回来,耳畔便响起了熟悉的关门声。
裴确双手抓着石板边沿,视线往街道边投去。
穿着海军领校服的少年挂着背包,走下黑色轿车,然后对着半开的车窗挥了挥手。
片刻,轿车再次启动。
檀樾仍旧是目送着它驶离路口后才转身,背好书包往校门走。
“嘿!我在这儿呢!”
经过校门前的雕塑时,他忽然听见一阵????的动静。
他停住脚,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就见灰青的大理石板旁边,一双黝黑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怎么......”
檀樾刚往这边走了两步,裴确直接从石板后面蹦了出来。
“你妈妈真的没再你让带牛奶啦。”
裴确的目光落到檀樾空空的双手上,朗声问道。
可等了好半天,她都没听见对方的回答。
眨了眨眼,抬起头,偏巧对上檀樾望着她诧异的视线。
“......嗯”
她扬起的笑僵了一瞬,抿着唇角,手又藏在身后,脚尖不自觉地往后躲。
裴确知道他在看什么。
昨晚两人在桥洞底见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一定没能注意到满布在她身上的血痕。
今早出门前,她看见昨天穿的短袖,因为挨打沾了许多灰尘,藤条抽打在她身上绽出血肉,衣袖和领口跟着染了几片深褐血污。
想着要来见檀樾,她还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背心,但却好像忽略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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