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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童扇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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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殴打父亲。

烛光投射下,墙上的影子极为庞大。

又一次被发现了。他从门缝中偷窥。

父亲吸烟时一定要躲着母亲的,今日没躲过。

影子的动作,男人沉浸在绿鸦膏带来的无忧无虑之中,女人发了疯般地往男人身上殴打。父亲的影子脸上带笑,仿佛那些拳脚能加深精神上的愉悦。

击打声原始并血腥,伴随残留的淡淡甜香。他透过门缝闻见烟气,轻忽柔软,他屏住呼吸,不想闻见家中这为数不多的美好味道。

殴打结束,第二段是母亲的哭声。

哭声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仿佛刚才被打的是她自己。他走出去,抱住母亲。母亲说他不是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孩子。

烟散了,愉悦过去,父亲醒了,需要更激烈的东西代替绿烟。

巴掌、腿脚、拳头、能扔的东西,比她的殴打更为猛烈地反击在她身上。他想化作一面墙,抵抗所有攻击,然而他被一巴掌扇碎了。

他的家人除了互相殴打外,平日总是不说一句话。他和父亲之间除了殴打外,也总是不说一句话。

母亲藏起家中所有财物。父亲打他,逼他说出藏在哪里。他被打得歪头跛脚,母亲也不拿出一枚铜板。

母亲带他进山,收割草药、藤果,与市集的姑姑婆婆换来碎布。母亲教他缝制布包、桌垫、屁股垫、假书,缝合好了再拿去市集卖掉。

母亲会写名字。他学得不好。每次从市集赚来的钱,母亲会给他两枚铜板,由他决定要不要施舍给父亲。

他十岁时懂得做饭,母亲离开了家。

他拉住母亲的手,希望她能带自己走。母亲抽离了手,他留在原地,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孩子。

女人的背影远去,没有回头。他回了头,看见蹲在炕头的父亲看着他。

父亲低下头,用小刀将手中竹管烧得漆黑的一头割掉,塞进新的绿烟碎末,点燃,舔着竹管深吸一口,湿润糜烂的嘴唇往前撅,尽力含着。

包裹绿鸦膏的是竹片,竹片烫弯卷成小指粗的管,一头塞进绿鸦膏,点燃时从另一头吸,完全燃烧后雪白的烟气和甜香味就会散发出来。彻底烧尽的绿鸦膏剩下的是鸦黑色的浆状物,粘连性极强,冷下来会将竹管的口完全封堵,再吸需要割掉被封住的一截竹管。

浓浓的一口完全咽下肚,父亲咧开嘴,烂黄的牙齿稀碎恶臭,嘴唇血肉糜糜,散发一股清甜的香味。

他的家乡是绿鸦膏的种植地,种出来是卖给别人吸的,不是自己吸的。

父亲翻箱倒柜,连买竹片的钱都找不出,家中米缸空了。

他收集父亲割下来的每一截竹管,刮下绿鸦膏烧尽后的残留物,放到锅中加水煮开,煮成一锅极香的黑色浆水。他用树枝沾一点浆水,涂在布头边缘上,每块布头粘连到一起,变成一大张。

他缝好的布头卖不出去,绿鸦膏粘成的布垫没有缝,而且很香,卖得很好。

他用赚来的铜板煮了稀粥,灌进父亲嘴里。他太用力钳着男人的嘴,钳得嘴唇碎块往下掉落。

母亲离开的半年后,绿鸦膏的种植田越来越少,这个家乡的人也越来越少。掌管田地的几个老爷都走了。

他常远望荒下来的田地,找到还没走的老爷,祈求分一块田给他。

老爷没说话,摸摸他的头顶,摸摸他的脸,掐他的肉,摸他的脖子和胸口。

外面马上乱了,越国要打起来了,老爷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块走。他说不愿意。

父亲翻了整个家,翻出藏起来的钱。买了一块红盖头盖在他的头上,将他推上花轿。

花轿直接往城外走,他在盖头底下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指甲缝塞了一点绿鸦膏残末,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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