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照镜子(2 / 2)
虽未明说,她听出来,他并不是很想收她。
她沉默了,心中却已有答案:报仇。
怨恨如夏日恼人的蝉鸣浅薄,未闻其声,已知其意。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年幼无知,藏不住太多的心事,更瞒不过走南闯北大半生的李长庚。
她也懂得这样的道理。
在她想坦白的前一刻,很漂亮的少年走出来,用帕子小心地擦去她在赶路途中糊脏的脸,温柔笑着,牵起她的手说:“师父不想教了,就换我来教,师妹,你说这样行吗?”
他没有问李长庚,而是在问她。
过去多年,玉流仍能记得那时,少年宋繁声包裹住她掌心的温厚。
世间的蝉,不知雪亡于一夏,她不是。她这只离群索居的乡野孤蝉,走出了司空见惯万年不改的风雪,踏入四季的轮转。
她就这样成了他的师妹,成了尊者的徒弟。
李长庚豆腐心肠,并没有真的不管她,反而将师父欺负徒弟的糟粕发扬光大。
什么叫要想离山入世必须得赢过师兄?这竟然还是条不成文的百年门规。
她没有算错的话,天下第一剑存世也不过几年而已!
可惜,她的反抗无用,以至于她永远低宋繁声一头,以至于她不得不在宋繁声回山之际缠着他,离山之时念着他。
她没能发现,她的下山之路就此变了味。
她只知道要把自己拆成一片一片,收好她那些要遏抑的欲望,竭尽所有用纯粹的一面见他,却总是别别扭扭。
而继续留下小狼,让她觉得每日都像在照镜子,提醒她自己是个多么自私自利的人。
她不想让宋繁声知道,在遇见小狼的瞬间,她不可抗拒地回想到了十年前,如果她是宋繁声,她能做到留下它,仅仅限于留下。
宋繁声能陪她十年,她陪不了小狼。
她的师兄,是个好人。
她不是。
十年来,输给宋繁声的一次又一次,她恨师兄的分毫不让,更恨自己钝才的无能。曾几何时,她的脑中也闪过杀了他的念头,想过若是自己赢了会如何,是会像他一样收手,还是毫不犹豫地击杀下去?
小狼下一刻的一跃而起,不是宋繁声的一语成谶,更像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她养的狼,读懂了她的恶欲。
她惊骇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在想宋繁声就此死掉会怎样,而后她幡然清醒,她因他而受困深山,那么能伤他杀他的只能是她。手段过程不重要,但必须是她。
宋繁声也不会知道。
玉流同着另一个自己自怨自艾,在李长庚看来,变成了无声的愧疚。
李长庚安慰她:“没必要自责,没人能预见意外。”
“师父,”玉流不愿多做解释,顺着他的思路抱怨,“他那么厉害,他自己本该躲过去的。他要是躲过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唉,你师兄又不是什么神仙,人嘛,总有出错的时候,”李长庚给她出主意,“放心不下就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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