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胆大包天的东西,敢骂小爷!”朱贺霖倾身过来,毫不留情地掐他腰间痒肉。
苏晏一边扭身挣扎,一边往座位下滑去。马车猛地一刹,他的前额重重撞在太子肩头,嗷的一声,眼冒金星。
朱贺霖赶紧把他拉起来查看额头,扬声骂车夫:“怎么驾的车!不要你的狗命了?”
车厢外,传来车夫告罪的声音:“小爷息怒,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把我们的马车围了,说要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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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名赶在内城门关闭之前逃了进来。
可供出城的八道外城门紧闭如蚌,整个外城被一队队官兵耙了个遍,不仅道路戒严,在市井间画影图形,张榜悬赏,还逐家逐户搜查,寻找刺客的蛛丝马迹。
外城住的全是平民百姓,官兵搜查起来毫无阻碍,效率很高。
吴名暂时出不了城,只得先进入京师内城。
内城比外城面积大了四倍不止,坊巷纵横,房舍林立,想要一坊一坊搜查彻底,是个极为耗时费力的大工程。更兼遍布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园林幽深,适合藏身。吴名打算就在内城躲一阵子,等搜查的势头弱了,再做打算。
夜色中的漆黑身影,于屋脊之间一闪而没,像只投林枭鸟,飞入一座格外宏阔的高墙大院。
正门上的匾额黑底鎏金,刻着“豫王府”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临近后园的一处厢房前,西燕正手持烛火,对着廊下的海棠长吁短叹。时值五月尽,海棠花期已入尾声,凋零花瓣勾起他同病相怜之意,夜不能寐。
他奉命来献唱,好不容易以歌喉打动主人家,获准暂留王府,镇日里盼望豫王来听他弹琴唱戏,可整整三天,连豫王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王爷这是何意?是他什么地方有失规矩,见罪了贵人?西燕惴惴不安,却又不敢主动谒见,鼓起勇气问了王府下人,被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等着吧,王爷想见你,自会命人来传唤”,他只好继续空等。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西燕化了女妆,披上戏装,在廊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心底期盼能有机会被王爷听见,想起府里还有他这么个如花美人。
吴名此刻正在屋檐上踏瓦而行,被他“呀 ”的一声尖细高腔,惊得脚底险些打滑,踩落了半片琉璃瓦。
西燕猛地仰头看屋顶,颤声问:“什么人?”
吴名低头,猝然见一张红红白白的铅粉脸,穿着身不男不女的长褙子,皱眉反问:“什么鬼?”
第五十三章 狗千户狗王爷
深更半夜,屋檐上方陡然探出个黑巾蒙面的脑袋,一双眼睛锋锐森冷,在昏暗烛光的照射下,仿佛兽瞳般闪着诡异的碧光。
西燕吓得魂飞魄散,蹬蹬后退几步,抱着廊柱尖叫:“好汉不要杀我啊啊啊!我只是个唱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吴名只是路过,本没想杀人,但这个戏子聒噪得很,他担心惊动王府守卫,故而很想在那条刷得煞白的脖子上划拉一下,瞬间耳根清净。
虽说他向来是拿钱杀人,但有个同行前辈说得好,“就算妓女碰到对头的,还会奉送一次”,所以他也不介意偶尔做笔没钱的买卖。
吴名跃下屋檐,就在出手把这倒霉鬼打晕的前一刻,忽然若有所思。
西燕见他步步逼近,心肝肺都要吓裂了,泪水夺眶而出,将满脸铅粉冲刷得有如犁过的泥田。
脂粉味扑鼻而来,吴名忍着反胃,问:“三月初十,在奉安侯府登台唱戏的那个,是不是你?”
那夜他第一次潜入侯府行刺,卫浚正大开筵席,宾朋满座,歌舞不休,戏台上还有昆腔男旦在咿咿呀呀。吴名觑机下手,不料席上有个顶尖高手,出手阻挠,他受了内伤,这才马失前蹄,只刺伤仇家,未能取其性命。
先机一失,剑气顿泄,他只好从守卫的围攻中突出重围,紧接着被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缇骑满城追捕,又在交手时被沈柒砍了三刀,躲进桥洞下的水里,险些伤重昏死,最后被苏大人所救。
……东苑一别,至今旬月,也不知苏大人近况如何,是否仍被那狗千户拿捏着,不得不委曲求全。
前阵子听闻苏大人冒死敲登闻鼓,锄奸惩恶,为师洗冤,他在看邸报上刊载的“十二陈”时,只觉一股热血在枯竭的胸腔里脉动,一贯坚峻的握剑的手,也似乎有了片刻的迷惑与动摇。
苏大人所言非虚,真的扳倒了锦衣卫指挥使冯去恶。或许再多给些时间,他也能扳倒奉安侯卫浚。
然而……假手以人的复仇,即便成功,心里也不爽利。江湖儿女,到底还是要斩头沥血,快意恩仇。
待到大仇得报,再去寻苏大人报恩。
或许苏大人并看不上一个草寇穷徒,但至少他可以替苏大人除去像沈柒这样的拦路恶犬,一面继续当刀头舔血的杀手,一面默默守护恩公安全 直至他终因铤而走险,死于非命为止。
吴名这么想着,将跃然眼前的少年官员的身影,重新沉回心湖深处。
短暂的走神后,他心生一计,既然这男旦常在达官贵人的宴会上唱戏,不如借他所在的昆腔班子,以献唱为名混入侯府,再次寻找刺杀的机会。
西燕只觉黑衣蒙面人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盘计着工具合不合手,冷冰冰全无半点人气,吓得一头冲向台阶下方。
吴名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威胁:“敢再吱哇一声,削了你的脑袋!”拎着他纵身跃上屋顶。
西燕紧紧闭眼,咬着嘴唇不敢吭声,不知这歹徒要掳他去哪里、做什么,惊惧到了极点。
吴名担心豫王好色,万一扣住这戏子不放,此计难成,不如先把人掳走,逼迫对方同意协助他,再带回戏班,替他掩护身份。
他挟持着西燕,正在屋顶纵跃疾走,骤然听见风声破空。
吴名转头,见一道暗光残影,带着凛冽的杀气向他射来,如同奔雷掣电,真身未至而声势夺人,眨眼间就要透体而过
若只他一人,避开这一记突袭并非难事,但手里还提着个累赘,影响身形,不得不将那戏子先一步甩出去,自己错步拧身,生生与那道急电擦肩而过。
这道急电钉在了不远处,屋顶正脊的巨大脊檩上,长尾抖动,发出击磬般的嗡嗡回响。
原来是一根丈八马槊,槊杆漆黑如柱,精钢槊锋足足有三尺长,看着既沉重又锋利,是兵器中真正的霸主。
夜行衣上瞬间绽开一道尺把长的裂口,吴名心知这是遇上了劲敌。
马槊本是重甲骑兵使用,临阵对敌,挥刺扫合之下,以一当百,非膂力绝伦者不能用。而这个袭击他的人,竟能将马槊当做标枪,轻易掷出数十丈,险些将他洞穿,槊锋入木之后,杆尾犹有余威,这份武力实是惊人!
吴名心有余悸地望向下方练武场,但见一名穿着玄色束袖曳撒、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负手抬头,眯着眼打量屋顶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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