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2)
肖大人连连摇头:“强制报名参赛,缴纳评审费……能把贪墨索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本官还是头一次见。”
黄大人捋须呵呵笑道:“贪好啊,就怕他不贪。他要不贪,就是来整人的。诸位大人是想被整治,还是出点小钱消灾,你好我好大家好?”
另外两人齐声道:“出。多少都该出。”
众人又调侃几句,见天色不早,拱手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队汇成一列长龙,向清水营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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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日夜,灵州清水营。
苏晏在临时宅邸的书房内,召见灵州参军霍 。
烛光下,少年御史的脸色似乎很是柔和,更像个吟花咏月的风流士子。只见苏晏笑眯眯地问:“明日赛马会一切相关事宜,霍参军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霍 答,“场地赛道、观众看台、参赛马匹,还有裁……”
他回想了一下苏晏的古怪用词,继续道:“还有裁判员、解说员、后勤人员和维持现场秩序的志愿者,全都安排妥当了。”
苏晏提醒:“别忘了拉赞助商。清水营店铺林立、商贩众多,只要稍微有点商业头脑,都该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广告机会。”
霍 点头:“没忘,赞助费已经收了,正好拿来抵这场赛马会的花销。”
苏晏点头道:“今年的清水营马市那么盛大,你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区区一场赛马会,想必不在话下。安排在马市的最后一天,算是压轴节目,也帮咱马市再扬一扬名气。”
关马市什么事?霍 腹诽,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赛马会作筏子,实际上要整人。
还有你叫我准备的那些……管它们叫“赛场彩蛋”的那些……这么缺德的整人手段,亏你想得出!
苏晏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哂:“本官忽然想起,参赛名单中似乎漏了一人,把严寺卿严大人漏了,罪过罪过。”
霍 见他走去书桌旁拿纸笔,脸色乍变,也顾不得礼数了,上前扯袖子拽手腕,急道:“苏大人之前答应过的,让严寺卿免赛!”
话未说完,手三阳经一滞,整只手发麻发痛,指间力气顿失。
原本守在书房门口的荆红追,在他攀拉苏晏时闪身上前,剑柄一敲一挑,将他的手从苏晏的腕子上甩了出去。
霍 转头瞪视苏御史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冷着一张冻梨脸,寒声道:“休要动手动脚,冒犯大人!”
霍 只得忍气吞声地给苏晏赔罪。
“无妨,霍参军是关心则乱。”苏晏笑了笑,“既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先好好替本官把这事办妥,别忘了你和严寺卿还有个谋杀未遂案背在身上,没洗清嫌疑呢!”
霍 彻底没了脾气,垂头丧气地告退。
书房门一开,秋夜凉风灌进来,冷热对冲,苏晏连打了几个喷嚏。
“天凉了,大人及时添衣。”荆红追取了件石青色披风给他。
此时的披风与氅衣不同于斗篷,是直领的对襟大袖,室内外都可穿。苏晏穿好两管袖子,荆红追就自觉地搁剑,替他绑颈下系带。
这些小动作他平日里做惯了,完全是自然而发。苏晏却因中秋夜的那场冤孽情事,仍心存余悸,消了肿的菊花又条件反射地疼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指。
荆红追的双手停滞在半空中,慢慢收回来,涩声问:“大人怕我?”
他极力保持着平静的脸色,可眼神中满是掩不住的自疚与难过,看得苏晏生出了一丝不忍,叹气道:“倒也不是怕,就是……尴尬得很。”
“你看咱俩朝夕相处这么久,一个房间睡觉,一张桌上吃饭,就跟家人似的,这感觉多好。忽然有天关系就变味了,是不是很可惜?”他试图和贴身侍卫摆事实讲道理,看能不能化解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再回到原本纯洁的亲密无间里去。
荆红追犹豫着点了点头,又迅速摇头。
有家人的感觉是很好,但面对苏大人,他仍不满足,总想着进一步、再进一步。
他曾经一面唾弃自己的贪得无厌,一面又情不自禁地渴求回应,反复痴想,反复煎熬。
如今,妄念阴差阳错地成了真,他既已跌入深渊,就不想再上来。哪怕深渊底下是火海、是刀林,是爬满蛇蝎的虿盆,叫他死得碎首糜躯,也甘心认命。
禁区既然已经闯入,想再把他推回原来的位置,不可能了。
尝过龙肝凤髓的鲜美,想让他忘记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不可能了。
苏大人吃软不吃硬、耐凿不耐磨的性子,他早已摸透,想要得偿所愿,就得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去厮缠,去争取。
苏晏被贴身侍卫眼中的暗火灼得心头乍跳,又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在书桌边沿。
眼前一花,荆红追的身影已贴近面前。苏晏不禁手掌反扣桌缘,上半身向后仰,用肢体语言诉说着自己的紧张与抵制。
荆红追俯身,伸出手,认认真真地帮他系好披风的长系带。
两人的鼻息在咫尺间交融,灼热的,压抑的,颤抖的。
“大人讨厌我?”荆红追低声问,冷澈声线擦过苏晏的耳郭,像一柄最锋利也最温柔的小刀。
苏晏莫名有些腿软,心想是这个悬空后仰的姿势太吃腰力,而原主的一把细腰实在太不中用。他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属下靠近大人,像这样 ”荆红追拈起粘在苏晏发丝上的一点纸屑,“或者这样 ”指尖轻轻拂去他打喷嚏时染在睫毛上的水珠,“大人是否觉得恶心?”
这个真不至于。而且一边说着这种自我厌弃的话,一边露出漠然又受伤的眼神,到底是要闹哪样!
苏晏觉得那把不中用的细腰越发酸麻难当,绷到最后,骤然泄力,整个人向后摊成了一条晒肚咸鱼。
在砸到桌面的笔墨纸砚之前,荆红追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背。
苏晏恍惚感觉,自己就像峭壁上造型拗过了头的一棵黄山松,在危险边缘来回招展,靠岩石凸起的那一点点支撑,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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