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2 / 2)
然后将剑柄用力拍在了隆起的被子上。
这下浮音不得不睁开双眼,轻笑道:“师哥既然来看我,怎么不多看会儿,做什么非得把我打醒。”
荆红追在昔日同门面前成了一块无懈可击的坚冰,硬邦邦地说:“问你一件事。”
“问吧。”浮音好整以暇地坐起身。
“昨夜你在哪里?”
“除夕?当然在王府里,我又无家可归。本想找师哥蹭顿年夜饭,但一想,师哥连那位大人的面都不愿让我见一下,估计更不肯留我吃饭了。我还是跟侍卫们扎堆吃饭罢。”
荆红追盯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和眼神:“迷魂飞音想同时控制四个人,即使有魇魅之术的功法作为辅助,对你而言也十分吃力罢?还是说,在我离开七杀营之后,你又长进了不少?”
浮音一脸无辜地看他:“师哥在说什么?我已经许久不吹笛了,上一次吹,还是引你相见的时候。至于这王府的人,控制来何用,给我加月钱么?”
荆红追二话不说,猱身上前去扣他的脉门。
浮音纵身跃起,笛子从被底钻出,刺向荆红追的要穴,想要迫使他收手。
两人对彼此的功法和招数都烂熟于心,加之都不愿惊动屋外的侍卫,故而只是手上拆招,没弄出大动静。
十几个回合后,荆红追棋胜一招,右手剑锋抵住了浮音的脖颈,同时左手扣住他的脉门,去探他体内真气。
真气逆冲,气血不济,经脉内有不少尚未愈合的裂痕,像是内力损耗过度,被功法反噬的症状。荆红追笃定道:“昨夜鸿胪寺死了的那四个瓦剌人,就是你的手笔。”
浮音嘴角噙着微笑,眼底却如寒潭般幽深冰冷:“怎么,师哥身为大铭人,难道还要为鞑子打抱不平?”
荆红追道:“我不管他们死活。只想知道这是不是七杀营的新任务?”
“隐剑门覆灭了,七杀营也深藏踪迹,我和他们撇清干系还来不及,哪会去接什么鬼任务。”
“那你为什么要出手?”
“看那几个瓦剌人不顺眼行不行?北漠蛮夷,杀就杀了,又怎样。死在他们手里的中原人还少么?”
荆红追冷冷道:“你当初奉命去刺杀辽东总督,可一点没有犹豫过。边关失守你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其他中原人的性命?”
浮音笑道:“师哥不也一样?咱们这些都是出没在黑夜里的鬼,什么时候在乎过活人的性命。可如今,师哥竟然也有了一颗爱国心,真有意思,不知道爱的究竟是国家,还是主家?”
“主家”在这个时代,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之一。荆红追被他戳了肺管子,面色越发凌厉,剑锋往下一压:“不必废话,跟我走。”
“去哪里,报官?”浮音咯咯地笑出了声,“去告诉顺天府尹,我是隐剑门余孽,你也是。连同你们家苏大人,都逃不脱一个包庇罪。对了,我记得官府张榜公告,明明白白写着‘凡与隐剑门过从密切者,均为从犯,法不轻饶’。这可是圣谕呢!看来师哥不是爱主家,而是恨主家,想拉他陪葬啊。”
荆红追咬住后槽牙,想一剑抹了师弟的脖子。
但到底还有一两分情面在。整个隐剑门,乃至七杀营,他唯独受过恩惠、也施过恩惠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浮音了。
“不管你受谁的指使,目的何在,只要别妨碍我家大人,我就留你性命在。再有下次,休怪我剑下无情!”
浮音反问:“怎么才叫妨碍?”
荆红追道:“苏大人想护着谁,你就不准动谁;苏大人想护着这个国家,那么所有导致社稷动荡、关防不宁的举动,你都不准沾手。如此,你我才能相安无事,我今日也可以放你一马。否则一剑杀了你,再毁尸灭迹,叫你谁也拖不下水。”
浮音沉思良久,似乎在不断地权衡、盘计,最后服软道:“我也不想同师哥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昨夜杀瓦剌人,是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会引发边关动荡。至于雇主身份,我不能透露,就算离开七杀营,行规也始终是行规,师哥你知道的。
“既然师哥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也不妨承个诺,今后再不对牵涉到朝堂国政的人士出手。哪怕迫于生计接单,也先确认对方是罪有应得,这下总行了罢?”
他说得恳切,荆红追也不想不教而诛,在今夜与他斗个死活,于是颔首道:“记住你的承诺!找个合适的替罪羊,让苏大人把这案子顺利地断了。”
浮音满口答应,见荆红追转身要走,追上两步说道:“师哥……”
话不投机半句多,荆红追并不想搭理他,但基于微薄的耐心,脚步仍停顿了一下。
“师哥有没有考虑过,离开这个泥潭,周游天下列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荆红追想了想,说:“有。”
浮音眼底掠过一丝喜色,正欲再开口,却听对方坚定地说道:“在遇见苏大人之前。如今,他就是我的海,我的天。”
剑锋回鞘,荆红追毫不留恋地飘然离去。
浮音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光森冷。
纹丝不动地站了许久,他也施展轻功离开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浮音的身影从幽暗里现了形。他如幽灵般站在墙边,忽然蹲下.身,在破破烂烂的墙根的不起眼处,用沾着朱砂的食指,按了八个印痕。
印痕扇形排开,犹如一朵八瓣血莲,绽放于黑夜中。
第161章 我也为你所动
“……最后我这么警告完他,就走了。”荆红追说。
苏晏拥着棉被靠在床头,边听边思索。
贴身侍卫没回来,他就不放心去睡,喝酽茶提神,一直等到亥时。荆红追回来后,见他房间灯还亮着,于是也不等天明了,敲门进来回话,把今夜在豫王府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苏晏似笑非笑:“你对师弟当面承诺得好好的,一转头就把人家卖了,还有没有良心?”
荆红追神态自若:“刺客不需要良心。再说我现在是大人的侍卫,对大人有心就够了。”
苏晏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错,立场摆得很正,屁股也没有坐歪。”
荆红追从床沿往内挪了两尺,顺势脱靴把脚盘了上来,以示自己真的坐很正。
苏晏问:“你那般说辞,能稳住浮音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