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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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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喜不远不近地站在人群外,尖声道:“传陛下口谕 ‘太子虽有过失,然父子之情乃是人伦,诸卿何以逼朕至此。都散了罢!三日后朕再给诸卿一个答复。’”

在场臣子们反复琢磨皇帝的回复,意识到这番话的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父子之情乃是人伦”,而是“太子虽有过失”。

前者再深厚,也会因猜疑、疏离与形势所逼而消磨殆尽;而后者,才是皇帝心底的那根刺,哪怕再小再细,也会扎得他日渐疼痛,最终不得不拔除。

“易储派”们满是泪水的脸上放出了激动的容光。

有人小声问:“既然皇上答应吾等,三日后给出答复,要不……就先散了罢?”

焦阳与王千禾同时转头,盯向说话那人。

那人一凛,不敢再吭声。

焦阳起身,朝蓝喜拱手:“并非臣等不识礼数,对皇上不敬,正是因为忠于君、忧于国,才迫切希望皇上不受奸人蒙蔽,早日拿出决断。皇上素来果决,唯独此事拖泥带水,臣等再等三日无妨,只怕皇上因此又心生犹豫。”

蓝喜甩了甩拂尘,叹气道:“皇爷也很为难啊。”

焦阳道:“别的我也不再多说,请蓝公公代我问皇爷一声 既然下不了决心,是否立刻下诏,召太子回朝?”

蓝喜微微变了一下脸色。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焦阳等人捕捉到,更是确定了:皇帝的确不愿意召太子回朝,只因往日父子情分一丝尚存,一时不忍废之。

“有劳上公。”焦阳躬身拱手,低姿态地说。

蓝喜拱手还礼,转身走了。

于是群臣继续跪着,将日晷的长针从巳时跪倒了午时,仍坚持不肯散去。

蓝喜带着一队 侍,再次出现在了奉天门的外廊上,手中捧着个木盘。他走到焦阳与王千禾面前,将盘中迭起来的帛书递给他们。

焦阳与王千禾打开帛书一看,上面一片空白。

“皇爷说了,那么多请求易储的奏疏,他看不过来,也不耐烦看。因此着诸位大人言简意赅地写一篇,要能说服朝堂上其他大臣、能说服天下百姓的,以免到时朝野非议。另外,请所有坚持易储的大人们在此书上签名,以示人心所向,并非朕一意孤行。”

这是……让他们草拟废太子的诏书啊!焦阳的眼睛亮了 由此可见,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不是父子情,也不是朝臣们的意愿,而是自己那近乎完美的圣誉清名!

就像李乘风六次请辞,皇上才放他离开一样,眼下就需要这么一场跪门极谏,好证明皇帝依然慈爱、宽仁,是太子实在不得天命与人心,导致天怒人怨,这才遭至废黜的下场!

在这瞬间,焦阁老如同醍醐灌顶,彻底明白了皇帝的用心。

他接过 侍手中的笔墨,大声道:“我来写!”

焦阳翰林出身,文辞辩丽横肆,下笔洋洋洒洒,顷刻成就一篇无可挑剔的文章,与其说是请愿书,不如说是檄文,字字句句把太子打进了“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的万丈深渊。

末了,他不乏得意地吹了吹墨,在下方首位签上自己的大名。

帛书放在案上,官员们排队签名,有的毫不犹豫地立刻签了;有的犹豫不决地还是签了;有的临下笔前又反悔,一脸羞愧地掩面而走,被身后的同僚骂成狗也不敢回头。

最终签字完毕,蓝喜数了数,总共九十七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帛书收入袖中,似笑非笑地一甩拂尘:“咱家这便给皇爷送去,诸位大人,等好消息罢!”

众臣纷纷拱手表示感谢。

文华殿内,景隆帝坐在一张书桌前,端详桌面上的日久年深的刻痕。

在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中,他歪了头,辨识着斑驳刻痕中模糊不清的字迹,轻轻念道:“烦…… 嗦……肚子饿……”

蓝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景隆帝头也不抬地问:“这是贺霖日常坐的书桌罢?”

蓝喜答:“是小爷坐的。”

“这孩子,书不好好念,上课还一肚子牢骚。”景隆帝摇了摇头,伸手道,“拿来给朕。”

蓝喜从袖中抽出帛书,低着头,恭敬地递过去。

景隆帝把帛书放在太子的书桌上,慢慢展开,格外仔细地看完每一个字,视线最后落在文末密密麻麻的签名上。

“……召沈柒过来。”他吩咐蓝喜,语气异常冷静。

第291章 乃尔自投罗网

日晷指针的阴影慢慢从午时向未时偏移。

承天门通往午门的狭长宫道,响起了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

从半空望下去,无数曳撒的深色裙摆纵横相连,犹如夜潮涌动;圆形大帽仿佛这浪潮间的块块礁石;而腰间时而摆动的绣春刀鞘便是浪尖出没的飞鱼。

这股夜潮肃杀地穿过午门,排过五道金水桥,涌入奉天门广场,将还在场上等待圣命回复的官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官员以为是当日广场轮值的锦衣卫又来劝离,高声喝道:“皇上让吾等在此待命,你们这些锦衣卫不好好守门护驾,又来瞎掺和什么?走走走!”

包围他们的锦衣卫足有四五百名,一个个身形剽悍,目光犀利。闻言退是退了,却是向两边退开,让出中间一条长长的通道来。

焦阳注视着从这通道一步步走来的、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首领,只觉人未近前,血腥气似已扑鼻而来,禁不住皱了皱眉:“北镇抚司,沈柒。”

“正是下官。”沈柒走到他面前,口称“下官”,神情中却无丝毫尊敬之意,甚至连个抱拳礼都没有,“焦阁老、王阁老,还有诸位大人们,辛苦了。下官这便带诸位大人去雅间歇息。”

焦阳道:“雅间?什么雅间?这旁边就是内阁,要歇息我们自会过去,不劳沈同知费心。”

王千禾警惕道:“沈柒,你什么意思?”

沈柒鸱视着两位阁老,嘴角扯出一丝诮笑:“自然是北镇抚司诏狱的雅间。诸位大人放心,保证一人一间,绝不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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