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2 / 2)
树下垂钓的渔翁把竿一甩,连鱼带篓踢下了河。
……
仿佛接到一个浩大又无声的指令,在钟山周围的这片土地上,从事各行各业的青壮们立时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赶回家中。
进家门前,他们是农民、渔夫、小贩、瓦匠、木工……
出家门时,他们统一成了战士,头戴帽盔、身披甲胄、手执刀枪、腰悬弓箭,只留下一句“君主有召,我今赴命”,有些人身后还追着瞠目结舌的妻儿。
在星速急行中,一个个战士汇成一支支小队,一支支小队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向狼烟升起的方向、向沉眠着太祖皇帝的钟山孝陵 行进!行进!
山门的守卫与神宫监的 侍们惊呆了,甚至连阻拦这股洪流的勇气都没有。
朱贺霖拉着苏晏下了 望台,快步走到神宫门口,迎向这支凛然肃杀的军队。
为首的将领,青色战袍与战裙之外罩着银盔银甲,背后一袭青莲色斗篷,在风中猎猎飞扬。他大步走到朱贺霖面前,正色道:“敢问信物何在?”
朱贺霖与苏晏看着这人的面容,怔了一下,失声道:“ 梅仔?”
将领厉声又问:“敢问信物何在?!”
朱贺霖从怀中掏出锦囊打开,将那半枚虎符递了过去。
将领从怀中掏出另外半枚虎符,两相凑对,严丝合缝。奔虎身上的错金铭文,环绕行成了小篆体的五个字:
大铭孝陵卫。
将领抱拳,单膝下跪:“大铭孝陵卫,第七任指挥使 梅长溪,参见君主!”
-
夜雨初歇,荆红追提着水桶去漕河边打水,远远见到河岸上趴着几具尸体。
落水淹死的?他放下桶,走过去把人翻过来。
其中一人还有微弱的气息,被他拳面压在腹部,呕出了几大口浊水,又被真气逼入经脉,剧烈呛咳着苏醒过来。
衣物布料上好、做工细致,绝非寻常百姓穿得起。虎口有茧。身怀武功又有公门气息。荆红追迅速判断,问:“你们是什么人?”
“……是从京城来的官家信使。”那人趴在地上,边咳边说,“有劳小哥报个官,让衙门来护送。”
荆红追背起他,沿着村道朝镇子里走去。
那人十分感激,解释道:“连日暴雨,我们乘坐的漕船出了事故,船翻了,同伴都淹死了,只剩我一个。”
荆红追道:“我送你去县衙,你自己和县太爷说。他若不信,你就得去蹲大牢。”
那人回答:“你们县太爷最好会信,会派人马护送我,否则他担不起耽误的后果。”
荆红追觉得这人有趣,又落魄,又傲气,像曾经的自己,于是多问了一句:“什么后果,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那人伸手摸了摸藏在怀中的诏书,喃喃道:“就算没全塌,也差不多塌一半了。”
十二日后,此人离南京尚有小段路程,而一队携带着伪诏的“锦衣卫”先他一步,赶到了钟山陵庐。
第294章 把我当什么人
钟山孝陵,神宫门前。
朱贺霖看着面前应召而来、跪地效忠的将领,还没从意外中回过神来。
苏晏上前托了一把梅长溪的手肘,对方顺势起身。
“没想到啊,挽着裤腿插秧的农夫,一晃变成了卫指挥使,梅大人这是在捉弄我们么?”苏晏笑问。
梅长溪有些尴尬地答:“下官绝无此意。孝陵卫与别的亲军二十六卫不同,平时隐于市野,囤田自耕,百余年来代代相承,一贯如是,那日并非我等捉弄小爷与苏大人,万望恕罪。”
朱贺霖摆手道:“无罪无罪,是小爷自愿要下田帮你们插秧的。”
苏晏招呼他们进旁边的具服殿详谈。
三人落座后,苏晏叹道:“看来只有我是最被蒙在鼓里的一个。锦囊明明在我怀中揣了一整年,结果我却连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朱贺霖忙解释:“不是小爷不愿将那张密旨给你看,实在是……哎,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开国初,太祖皇帝建立亲军二十六卫,负责护驾左右、宿卫宫禁。这二十六卫只听命于皇帝,五军都督府与兵部无权调动。
后来,内阁相权逐渐坐大,历任皇帝在与文官体系的博弈中,兵权逐渐流失。尤其是金吾、羽林等十九卫,因为掌的是皇城的值守巡警,由五军都督府接管。
到今上继位时,由皇帝直接统领的、比较灵活机动的,也只有锦衣卫与腾骧四卫了。
其中锦衣卫约八千人,腾骧四卫有四万余兵马。
这些都是放在明面上的。
朝堂上下皆以为,锦衣卫与腾骧卫是皇帝的利器,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皇帝手里其实还藏有一张真正的底牌。
那便是平时隐、乱时出的孝陵卫。
这张底牌是只属于皇帝的秘密武器,只有当储君以正当手段继承帝位时,才会从上一任皇帝口中得知启动的方法。
苏晏听到这里,诧异道:“既然新君继位时才会传授,皇爷为何在一年前就将锦囊交予我?莫非那时就料到了小爷会有今日之困境?”
朱贺霖也百思不得其解:“父皇春秋鼎盛,传承之事远在数十年后,我也想不通,为何父皇会突然将孝陵卫的秘密告诉我。或许……他在京城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不好调动明面上的锦衣卫与腾骧卫,所以才打算出动孝陵卫?”
苏晏立刻想到了昨夜接到的“废太子诏书”,更加怀疑那是一封伪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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