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六十年前(1 / 2)
在吉?还远远不能被称为“吉老爷子”的时候,极夜就已经结束了。
那时他刚刚成年,青色的胡茬从下巴处冒出小小的一个头顶,虽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破烂的衣物里翻不出一个钢?儿,心思与梦想却还是像天顶一样高远。
而对这样的年轻人而言,在极夜横行的年代,这种高洁的心性便意味着日后他十有八九会在以太研讨会的圆桌里有一席之地。
极夜,是全球性的毁灭性灾害。
它的前兆不与一次突如其来的阵雨有多大区别,人们只是看到天空中阴云密布,然后便有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天上静静落下,像以往的每一次降雨一样。
在下雨天,人们的反应必然是各异的。有些人对这些柔软的液体并不在意,就冒雨继续赶路;开车的人打开雨刷;在家里的人则收起了晾在窗外的衣服,关上了门窗。
但极夜,在它浓黑如夜晚的层云下,某些基础的物质就会发生悄然的改变。
当乌云散去,阳光束再次接触到这可怜的地区时,它便只能抚摸到一块块冰冷的晶体。它们在钢筋水泥的保护中,保持着它们在被彻底转化前最后的样子:可能是在做饭,可能是在收衣服,有可能是在抚摸宠物,也有可能是刚刚和家人拥抱。
他们的命运就这样被定格了。即使电灯在继续运作;炉灶还开着;汤锅里的水已经被蒸发殆尽,只留下被烧黑的锅底;被握在手中的成绩单依然有着鲜艳的色彩,但这些东西的主人却是再也无法看见它们了。
不仅仅是人类,动物、植物……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会被这双带毒的手轻轻抚摸,被点石成金,变成一块像烟晶一样的矿物。
但这灾害却又可笑的仁慈。在被它光顾的土地上,第二年必然会迎来巨大的丰收,就像是被收割走的生命在灾难过后又一起爆发出来了一样。也因此,在更过去的,由统治者来裁决一切的年代里,只要它不光临皇城,那不算频繁的极夜可能就不是什么坏事。
可惜的是,极夜并不如此通情达理。据历史记载,至今曾经有四段极夜在全球各个地区频繁出现的时期,按年代顺序被记载为第一次到第四次世界性极夜灾害。它们平均长度为十年,但是前三次的持续时间分别为三个月,六个月,一年,只有吉?经历过的第四次世界性极夜灾害格外特殊。它算上头尾总共持续了接近四十年,整整影响了三代人。
吉?就是很幸运地只经历了该灾难的后半段。
那时以太研讨会已经建立了二十年有余,在无数的人力物力的堆积下,人们终于找到了可以降低极夜杀伤力的方法??即使是极夜降临,它造成的破坏可能也不如它刚开始时那般令人绝望了。
而邺京,更是在这四十年间没有一次被极夜选中,堪称幸运至极。也因此对于那时的吉?而言,极夜就像在水中的月亮:他知道有人因它而死,但却从未理解过为何水中的月亮是如此致命。
他那天与他的弟弟吉明,还有一群不认识的流民缩在一起,狭窄的空间里充斥满了因环境恶劣肮脏而造成的臭味。
当大棚里唯一能发声的播报器里传出“……据测算,世界范围内的以太密度在近几个月骤降为原本的3%。以太研讨会认为,可以乐观推测,极夜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逐渐减少,最终平息……”时,原本嘈杂的贫民窟便瞬间鸦雀无声。
越来越多的眼睛转向了这边,盯住了那已经被人海淹没的播放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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