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霍 大笑,赞道:“严大人真乃恶霸也。”
两人关系亲密,这点调侃严城雪并不放在心上,反问:“你有意见?”
“绝没有。也不敢有。”霍 握了一下他冰凉的手指,说,“我这便去安排人手,只听你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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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河草场,阿勒坦远远见一队兵卒策马狂奔过来,便猜到暗中转移之事败露,面上沉沉,只将手按在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对方走近后,征马官下了马,脸色倒比之前好了点,虽然还是臭脸,但却少了颐指气使的傲慢。他对阿勒坦道:“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做得如此难堪?再说,又不是不让你还价,不妨坐下来慢慢谈。”
阿勒坦见他变了态度,心里有些狐疑,说:“市价是每匹一百斤茶叶,我也没贵买。要是还开个七八十斤的价格,就不必再谈了,我很难向族人交代。”
征马官叹气道:“你难我也难。朝廷每年都有买马、征马的指标,可拨下来的银子就那么点儿,是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使。再说,我们这些跑腿的也得吃饭不是?还是各退一步,万事好商量。”
阿勒坦身旁的一个汉子用瓦剌语说:“公银不够买马,就够他们贪污、吃回扣?这些铭国人个个虚伪得很,嘴里没一句实话,不能信,不如让我直接砍了他们!”
阿勒坦用眼神制止他,转头对征马官道:“那就请到帐篷里坐。”
征马官苦笑:“这回我却做不了主了。我手中的权限,也只有六十斤,你想再往上提价,就得与我的上官谈。随我进城去见上官罢。”
“公马收购如此麻烦,那我不卖给公家,只卖给商户,不行吗?”
“不行。征马指标未完成之前,这灵州一带所有的马市,都得优先供给朝廷。”
阿勒坦皱眉想了想,颔首道:“好吧,我就和你们上官再谈谈。如果这次谈不拢,就算了,我们离开灵州便是。”
征马官松口气,第一次朝他拱手致礼:“生活不易,大家彼此多体谅。”
阿勒坦安顿好马匹与留守人员,带了七名瓦剌汉子,随着征马官进了清水营,来到西城的一处营堡门口。他见这营堡宏阔坚固、守卫森严,像是个驻军地,心里疑窦更浓,驻马问道:“贵上官是哪位大人?”
征马官答:“是陕西行太仆寺的寺丞大人。”
阿勒坦对铭国官职稍有涉猎,知道行太仆寺寺丞是正六品,对于一个平民马贩而言,官阶并不算低,若不是他瓦剌部族的身份,对方也未必愿意出面接见。
而接见地点选在驻军营堡,大约也是担心他们北漠人的身份,生怕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
简直是把他们当洪水猛兽一般。阿勒坦心头不快,但为了完成历练的任务,还是忍住怒意,说:“还请带路。”
征马官带着他们七拐八弯走了几道回廊,过了三重门,停在堂前檐下,道:“上官在内堂,诸位请进。”
阿勒坦环顾左右,见房舍布局精密。这一路走来,回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许多兵丁值守,按理说内堂附近应该守备更森严才是,为何反倒没有卫兵?
他平日里虽然直爽,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此番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便打算在堂外等一等,弄清楚局势再说。
征马官再次催促:“进去啊,莫要让上官久等。”
阿勒坦正要开口,堂内忽然爆出一声喝骂,说的是瓦剌话:“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堂外众人一下就听出,是其中一名同伴的声音,一个时辰前正轮到他带着马匹离城,想是被守军抓住,押解到这里。
北漠诸部天性刚勇,悍不畏死,又十分看重同族。瓦剌众人当即暴怒,纷纷拔刀:“住手!谁敢动我们兄弟?”
阿勒坦还没来得及下令阻止,其中两个性子急的瓦剌汉子,把帘子一劈,就冲进了堂内。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不顾族人性命,就算刀山火海也必须闯一闯了,于是大步迈入,对堂上官说道:“既然请我们来谈生意,为何要动刀动枪?贵国号称礼仪之邦,难道这就是你们的礼仪?”
堂上官先是吃惊,继而怒喝道:“谁请的!谈的什么生意!胡说八道!我乃灵州守备,这里是兵部下设的议事处,你们这些夷狄持械擅闯,莫非想刺杀武官,挑起两国战火?来人,将他们拿下,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守备重重摔了个茶杯,从堂外涌入许多披甲执锐的精兵,要缴他们的械。
阿勒坦心知中计,但自认为兵来将挡,大丈夫走一步是一步,没什么可犹疑的,就算独自迎战这数百精兵,他也悍然无惧。于是他拔出狭长的弯刀,直奔堂上官:“要打就打,使什么阴谋诡计,令人不齿!先拿下你,再找骗我们的人算账!”
不远处的二楼外廊上,严城雪着从三品的绣孔雀补子绯色圆领衫,与一身银色豹头纹饰铁札甲的霍 并肩而立,是两只心照不宣的文禽与武兽。
议事堂内不断传出嘶吼与打斗声,兵刃敲击的声音铿然如裂石,严城雪抬了抬下颌:“几个蛮子,一刻钟还没拿下,你手下的兵该练练了。”
霍 面上略显尴尬:“没想这领头的鞑子身手如此了得,此人绝非寻常马贩。”
严城雪道:“一个北漠贵族,伪装成马贩进入边防重镇,还怀有如此身手,想必别有所图,究竟是不是瓦剌部族的,还两说。看来我们这次是误打误撞,揪出了个奸细。”
说话间,议事堂的土墙竟被撞破一个大洞,从洞内飞出两名吐血的兵卒,砸落在堂前校场上。
阿勒坦踏砖而出,发辫上满是木屑尘土。他像头雄狮般甩了甩脑袋,抖去身上杂物,抬头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来。锐利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一条遍布棘刺的铁鞭,抽在两人门面上。
霍 感觉到一股带着怒火的杀气,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严城雪的身影挡住,朝下方叫道:“好身手!我来会你!”说罢,招手让几名亲兵将严城雪护向后方,自己踩着栏杆,从二楼纵身跃下。
亲兵抛了杆长枪,他在半空抄住,枪尖划过一扇凛冽的寒光,直切向阿勒坦的腰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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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白斑点的小型隼从空中飞落,停在男子戴着羊皮指套的手指上。
男子罩在黑色布袍下的身形又瘦又高,像一根枯槁而支棱的胡杨树干。袍子盖住了脚,衣袖与前胸、后背缀着许多带铜扣的布带,长长地垂落下来,如同树干上缠绕着无数祭祀神灵的礼帛。
他的眉目也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依稀只能看见一点鹰钩鼻的尖端。
与隼的瞳孔专注互视片刻后,他像是得到了冥冥中灵性的传讯,沙哑地笑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矮墩墩的圆脸少年问:“大巫,你看到了什么?”
男子的喉咙仿佛被铜汁烫过,发出极嘶哑的声音:“王子有难了。”
“啊!”侍童小小地惊呼一声,“那我们要不要……”
男子不答,掏出一条生肉喂隼。他曲起枯瘦的手指轻抚隼的羽毛,待它吃完后,扬手让它振翅冲天。望着飞走的隼,他喃喃道:“风里有血腥味,神灵的怒忿正在累积……我等了很久的机会,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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