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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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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 心底一惊,不知这位活阎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二楼外廊。

阿勒坦趁机震开了他的枪尖,将刀锋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严城雪果然言出必行,向议事堂屋顶上埋伏的弓箭手下令:“瞄准那个鞑子,射!”

弓箭手名义上是清水营驻军,却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

这位行太仆寺的寺卿,身为文官,专司陕西马政,可是对本职工作毫无兴趣,辖下各监苑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更是不想管,也不耐烦管,倒是对行兵布阵与操练士兵之类的军务野心勃勃。

更兼手腕阴毒,惯使诡计,为人又说一不二,也亏得参军霍 百般迁就,甚至把自己麾下的兵卒也交给他训练。

他训练士兵的第一要旨,便是“军令如山”,哪怕箭尖指向可能波及上官,军令一下,就必须执行。

弓箭手已被他训练成了机器,听得一声令下,便松弦放箭。箭矢如流星直射场中。瞄准的目标虽是那名瓦剌大汉,但霍 离得太近,难免殃及池鱼。

危急时刻,霍 一把揪住亲兵的衣领,懒驴打滚向后接连翻身,才避开了几支险些穿身的流矢。

他仰头朝二楼叫:“过分了啊,严城雪!你这回太过分了!”

严城雪唇角露出快意,挑眉道:“我不是通知过你撤回,是你不听。好了,这不是没事么。我知道你能避开箭矢,正如我知道你再打个三五回合,就会伤在那鞑子刀下。”

霍 骂不是谢不是,最后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严大人的关心真是别出心裁,只是别再有下一次,我怕自己吃不消。”

再说箭矢即将落下时,阿勒坦发出了猛虎般的咆哮,返身冲向议事堂,连人带刀撞向廊柱。

铜盆粗细的木柱被他竭尽全力地一撞,竟然轰然倒地,整片屋顶哗啦啦坍塌下来,大部分箭矢落了空,另外一些追来的流矢也被无数落下的瓦片挡住。他撞倒了左侧的廊柱,仍不解气似的,又猛冲向右侧,把另一根柱子也撞倒了。

失去两根承重柱的支撑,议事堂靠外侧的屋顶全线崩塌,更高的屋脊处瓦片也纷纷滑落,弓箭手们下饺子似的落了地,摔得一时爬不起来。

霍 震惊:“这他娘的是人?老林子里修炼成精的熊罴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严城雪绷着脸,怒道:“是你没把营堡修结实!愣着做什么,不上车轮战,难道还想单挑?用我上次给你淬过毒的兵器,只需划破一点皮肉,熊罴亦能放倒,何况人乎!”

霍 听他“之乎者也”都出来了,知道是恼恨进了骨子里,就算对那瓦剌人原本只有六分杀意,如今也变成了十二分,且是不死不休。

不由暗叹:明明看起来斯文白净的一名文官,怎么凶起来比他这个战场杀敌的武将还狠?

他纵身跃上二楼,问道:“八千一万匹赎金,你不要了?”

严城雪嘴角扭曲了一下,似乎心下有所挣扎,但又很快做出决断:“战马虽然急缺,但若是拿他不下,反受其害,到时就不止损失一间议事堂了。事已至此,梁子也结深了,无论他是不是瓦剌部族的,不杀后患无穷。”

霍 知道劝他不动,只得默许。

“我觉得,你们这样不行。”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说道。听声源,就在两三丈外的外廊转角处。

霍 心下凛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营堡,近身三丈之内,自己居然等人出声了才察觉对方的存在?

他将严城雪往身后一拽,朝转角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严城雪被扯得打了个趔趄,扶着他的肩膀站稳,整了整头上乌纱,确认仪容无失了,方才开口:“这样不行,哪样行?放任那鞑子把营堡拆了?”

只见二楼外廊转角处,现出两名男子身影。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是个姿质风流的俊美书生,嘴角微微含笑,气定神闲地抄着手。另一个二十出头,做侍卫打扮,貌不惊人,双目蕴含的光彩却湛然若神,令霍 一见便心生寒意,觉得此人的危险程度,与场下那个洪荒巨兽似的瓦剌大汉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少年书生朝他们拱手道:“见过严寺卿、霍参军。”

严城雪知道这两人能潜进营堡来,至少其中一人是武功高手,估计是那名目光如电的侍卫。猜到对方来者不善,他板着脸说:“知道我二人身份,以民见官,为何不叩拜?”

少年书生道:“见笑了,的确是不用拜的。我是福州府秀才。”

“本官却不是县令。”严城雪讽刺道。这是嘲他,光知道秀才不必叩拜县官,却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少年书生笑笑,继续说:“庚寅科举人。”

严城雪面色微变:举人可以称为老爷了,有当官的资历,即使不当官,也是地方名流。何况这书生年方十六七,若是三年前中的举……十三岁的神童,如今难道没有官身?

果然又听对方道:“癸巳科二甲进士,御赐庶吉士。”

今年便是癸巳年。严城雪失声道:“今科进士?二甲,是御赐的庶吉士,而非选馆,若我没记错,只有一个人……你是苏十二!”

苏晏带了点苦笑:“没想到这个诨名都从京城传到边关之地了。”

严城雪冷笑:“大理寺苏少卿声名赫赫,凶焰灼灼,想不听到都难。如今即便贬官外放成了苏御史,也依然是行非常人之事,不知又想在这灵州清水营里扳倒哪个倒霉鬼?”

“等一下!”霍 说道,“你自称是御史苏晏,可有凭证?总不能凭你上下牙一磕,说是就是吧?”

苏晏心道,我若是有文书、圣旨在身,还用得着让阿追背着潜入?你还不得大开营门,客客气气地把我迎进来。

但听营门口守卫议论,说有瓦剌奸细持械闯入军机重地,想要谋刺边官,驻军正捉拿这批人。他担心阿勒坦因为强行征马一事被陷害,且这个罪名足够斩立决了,故而即使遗失了身份证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先进来看看情势再说。

眼下却万万不能露怯,他淡定道:“我有任命文书可以为证,还有御赐敕令,但不会带在身上。霍参军若有疑义,不妨等当下这事处理完了,随我去客栈取阅。”

他指着坍塌了一半的议事堂,与校场上和兵卒们混战成一团的阿勒坦,似笑非笑地问:“眼下这局面,二位大人打算如何收场?”

严城雪道:“北夷奸细,拿下问斩便是。”

“何以证明是奸细?”

“持刀擅闯议事堂,不是奸细,那就是刺客了,一样拿下问斩,决不待时。”

苏晏道:“可我却听营门口的守卫说,是征马官把这些瓦剌人带进去的。莫非严大人麾下的征马官也是奸细?”

严城雪面色透着青白,愈发像具没有人气的回魂尸,“这些瓦剌人不配合征马令,寺丞本想与他们当面亲谈,谁料他们包藏祸心,借机闯入议事堂。苏御史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怀疑本官也是奸细?”

苏晏摇头:“我不担心严大人是里通外国的奸细,却担心你南辕北辙行岔了路。所谓‘征马令’分明就是强买强卖令,你麾下的官员公然贪污专银、索贿、吃回扣,这事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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