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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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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还是不敢说。怕触怒了皇爷,口头的答应不作数。”

“……”

皇帝从袖内摸出一方圆柱形的私人小印,往苏晏怀里一丢,“立字为据总算数了罢?章自己盖。”

玉印为绝品羊脂玉琢成,凝脂晶莹,洁白无瑕,印头篆文刻着“槿 ”二字。

苏晏第一反应:卧槽,皇帝私印,珍贵文物万金难求,妥妥的传家宝啊!

又一想:我特么能传给谁?

再说,五百年后,我自己用过的碗也是文物好么?可就算值个千八百万,我也享受不到了。

这玉质手感太好,他揉摩着三寸来长、两指粗细的玉印,厚着脸皮道:“皇爷这是赐给臣了?”

皇帝笑骂:“让你安心说话。你倒好,还想顺手牵羊,把朕的东西顺走。这是天子之印,你敢用?”

苏晏看皇帝并无不快,于是得寸进尺:“这要是二十四玺,什么‘奉天之宝’‘皇帝之宝’,打死臣也不敢用。可‘槿 ’……”他垂目看玉印,念出这两个极高极远又近在眼前的字眼,微醺似的生出了一股迷蒙,“我真的不能用么?”

景隆帝忽然意识到,苏晏并不是在讨赏,而是在试探。

苏晏想知道,在帝王的身份之外,他是否还能是朱槿 ,什么前缀都不加,什么避讳都没有的,槿 。

并非在权势上,而是在性灵上,与他平起平坐。

景隆帝沉默片刻,说:“你收着吧。”

苏晏握着玉印,用一双澄澈而深幽的眼睛看他,不推辞也不谢恩。

皇帝道:“朕还不太……习惯,但以后会慢慢习惯,总之,拿着吧。”

苏晏笑了:“臣会回礼的。”

“不用,回礼朕在许久前就已经收过了。”

许久前?有吗,苏晏努力回忆,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他把这枚私印往衣襟里一藏,“如此臣就敢大着胆子继续说了

“第二个,是卫家。或者说,是太后。”

皇帝手指扣在床沿硬木上,紧了紧,没有立刻回应。

苏晏生怕触怒龙颜似的,补充道:“当然,太后很可能并不知情,只是客观上成了推动行船的水流。”

皇帝慢而深地呼吸。

苏晏屏息等待,最后终于等来了一句“你继续说”。

他咬咬牙,决定犯一犯君臣大忌,万一赌错了……那只能怪自己判断失误,高估了自身的重要性和影响力。该当承受怎样的后果,他一力承担就是。

“臣之所以认为,‘弈者’与卫家有关,是因为这几次针对太子的布局与暗算,卫家是最大的得利者。”

皇帝忽然反问:“你知道历朝历代争储,凡牵涉太深的臣子,是什么下场?”

苏晏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怀中的玉印,哪怕隔着厚衣,那股硬度也能给自己提供信念支撑似的。他低声道:“臣知道。”

“可你还是要说……为了太子。”

苏晏低头,“不仅为了太子,也是为了皇爷,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久安。”

皇帝注视他,目光复杂,权衡、感佩、疑虑、怜惜、酸涩……兼而有之,即使苏晏此刻抬头看见,也很难尽数感悟。

他低头等了良久,依然等来一句“你继续说”。

“皇爷犀燃烛照,不会看不出卫家暗藏野心,这野心因为二皇子的出生而不可遏止地膨胀 但与其说是‘不可遏止’,不如说是‘不被遏止’。每当闹得太过分,皇爷就会敲打儆示,等对方吃痛缩回去,皇爷就不再追究。如此一来,卫家胆子更大,不仅有意拉拢勋贵与文官,甚至连部分言官如今都已是他的喉舌。

“ 皇爷对此,难道就没有警惕之心?

“刺杀太子谁会得利?”

“市井间诽谤储君的流言是谁散播?

“坤宁宫大火是谁的设计?

“朝臣对太子的不满与指责,是谁在煽风点火?

“ 这一切,皇爷难道心里真的没有数么,还是明知而故纵?”

苏晏一句比一句问得犀利,看似气势逼人,实际上手心汗湿,一颗狗胆已经壮到麻木。

景隆帝吐出一口长气,低沉地说:“换其他任何一个臣子,朕都不会任由他把这些话说完。但也只有你,看破还非要说破,说破还非要讨个答案 这个答案,有那么重要?”

“当然!”苏晏完全豁出去了,“这个答案决定了,臣是要继续和卫家斗,和‘弈者’斗,还是顺应天意,从此闲云野鹤,只求富贵不谈抱负。”

皇帝“呵”了一声,“好个顺应天意!你要是真肯顺应朕的意思,何至于屡屡身陷险境。如今倒拿这个来说嘴。”

苏晏翻身下床,跪在床前踏板:“臣不识好歹,罔顾君恩,是一等一的傻子。”

皇帝一把拉起他,揽在自己怀里,又爱又恼,“好啦,你不就是想知道朕的真实想法?朕不爱说,是天性使然,也是御下手段,你就非得逼朕说。就让朕好好的当一个孤家寡人,不好么!”

苏晏的脸贴在皇帝胸口,听心跳声紊乱,在这个惯于把持局势与权力的男人体内,像个失控的信号,不知为何竟感到了欣慰与愉悦,回答:“不好。”

皇帝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耳垂,轻声道:“把祸患养到足够茂盛,你才会知道,它的根系有多深,上下左右的勾连有多庞大。到那时,才能连根拔起,将主恶连同党羽彻底铲除。”

苏晏微怔,而后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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