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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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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是七杀营身手最出色的叛徒。他想榨干对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擒住后便灌了秘药。服此药者将沦为丧失神智的血瞳刺客,只知听命杀人,从无例外,谁料对方掳走苏晏后,一夜之间居然脱离了血瞳状态,又变回苏晏门下走狗。

这是他身为营主的大失误,堪称耻辱,被鹤先生轻描淡写地说起,红袍人目光乍寒,体内真气横溢,杀机隐现:“别忘了,我只是名义上顶了个教内‘传头’的头衔。既不是你的属下,更不是信徒,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

“京城如今这局面,我怀疑真空教根本无力回天,更别说完成当初约定好的计划了。此间之事,我都会逐一禀告给主上定夺!”

鹤先生站起身,从竹叶编织的蓑衣下露出墨字白衫的一角。他将鱼篓拎在手上,云淡风轻地说道:“与我合作的是他,你还没这个资格。他派你是来匡助我、听我差遣,而不是让你擅做主张。你想如何禀报都由你,但接下来所有行动必须听我的。”

红袍人不说话,只从面具内透出两点冷光。

鹤先生含笑唤道:“你认为如何,连营主……连青寒?”

营主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披着红袍的雕像,最后从面具内沉闷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鹤先生将鱼篓系在腰间,钓竿斜插在身后,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渔夫,趿着木屐往城内走去。

营主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后。

春夜愈发柔和的风,吹拂着鹤先生的鬓角,带起丝缕长长的散发。他像是与人闲聊,又像自言自语,轻声道:“苏晏是我的劲敌。”

营主道:“劲敌难道不该除之后快?”

鹤先生道:“一局棋,好不容易碰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酣畅淋漓地战个几十回合,岂不可惜?”

营主冷冷道:“所以你是为了过足棋瘾,不惜耽误主上的大业?你已连输两大手,连棋盘都快要被人掀了,再这么玩下去,只怕多年筹谋付之一炬。届时你自己财势两空不说,主上那边必定震怒,我受责罚不说,恐怕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鹤先生又笑了,眉目在朦胧的月光中晕成了一幅水墨画。

“弈者,不能只看一招一子的得失,必要的时候放弃一角,才能盘活大片。苏晏如今风头正劲,得到皇帝宠信与鼎力支持,其人又花样百出,正是气运旺盛的时候。既然一连两次挫不动他,不如先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京城偌大基业,难道要全部放弃?”

“并非如此。”鹤先生解释道,“继散播谶谣之后,二月初二在京城与各地引发的爆炸,只是造势的第二步而已。就算成功,不过是在芸芸众生的心中埋下恐慌的种子,让它萌发一点芽尖,动摇皇室的民心。想要夺权,并不能仅仅依靠蒙昧而易变的民心,首要在储君,其次在战乱。

“先把储君之位握在手里,再让几场战争同时爆发,内忧外患之下,便有了对景隆帝下手的机会。

“新帝临危受命,主少国疑。人心惶惶之际,再给信王翻案,将‘那件事’借着十三年前的手足相残、借着幸存下来的秦王府老人的口,猛然抛出去 必然天下震动!

“景隆帝或许积年威望不易撼动,可新帝呢?只是个毛孩子。若非看在皇嗣龙脉的份上,谁会服他?倘若‘伪龙’之说流言天下,你说朝野内外会不会诸多猜疑,各地藩王会不会蠢蠢欲动?届时 ”

鹤先生没有再说下去,营主已经明了了后话。

但比起将来,他更看重当下,于是又问:“你所说一切的前提,都在于储君。可朱贺霖的地位却稳固得很,你身入卫府有几个月了,也不见二皇子那边有何起色,又如何说?”

鹤先生反问:“你以为白纸坊爆炸,仅仅是为了印证谶谣?”

“难道不是?”

“当然不止。”鹤先生慢悠悠地踩着脚下初春的草色,走近内城。

城门口的两名小兵见到他,非但没有盘问,还主动地将城门打开,迎他进去。鹤先生用手指虚虚地在他们眉心各点了一下,道:“永劫不坏。”

两名小兵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地虔诚答:“万法真空!”

城门在身后徐徐关闭。

鹤先生没有就着刚才的话继续说,而是问营主:“苏晏那边,你有什么想法?”

营主道:“无名为他背叛七杀营,这两个人都得死。必要时,我可以亲自出手。”

鹤先生笑微微道:“我说了他气运正旺,你若不信,大可再试。听说他受伤发病,正在自家宅邸将养,你要是能直接杀了他,也省去我不少事。”

苏府如今被御前侍卫与锦衣卫围成了个铁桶,身边又有个熟知七杀营功法的武功高手无名。营主盘算了一下,觉得倘若剩余的七杀营刺客全部出动,拖住侍卫,而他亲自出手对付无名,再在大军赶到之前速杀苏晏,还是有六七成胜算的。

于是说道:“你且看着。”

鹤先生悠然补充了一句:“苏晏身边,还有个豫王,据说两人关系匪浅。”

营主脚步微滞:“朱栩竟……当年的靖北军首领。”

“连迷魂飞音都没能魇住他,可见十年来他的功力不退反进 再加上这一个,你真有把握于重重守卫中杀掉苏晏,全身而退?”

营主沉默了,须臾又道:“他们能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除非苏晏永远龟缩在一室,只要他冒头,就能找到袭杀的空隙。”

“话是没错。”鹤先生道,“可这么一来,我布的沈柒这手棋,不就白费心思了么?他若知道苏晏死于七杀营之手,必然会变成一条疯狗,死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此人对我有大用,得先留着。”

营主道:“你想在朝臣中埋暗棋,又不是非沈柒不可。”

“沈柒的职位、性情、手段,包括与苏晏间的瓜葛,还有景隆帝对他的态度,构成了一个关系微妙的三角,注定了他比任何一个朝臣都更合适当这颗暗棋。”

虽然鹤先生力推沈柒,但营主怀疑,依照对方狡兔三窟的习惯,朝中的暗棋必然布了不止一颗。愿意告知的只有沈柒,因为是借助七杀营的力量收服的,故而不得不向他透露。

这种露一手、藏一手的做派,令营主暗中不喜,更加怀疑他与自己主上的所谓“合作”别有用心。

但他无权拷问鹤先生,只能将一切禀报上去。

鹤先生脚步看似缓慢悠闲,实际上步与步之间距离惊人,也不知施展的是哪派身法,颇有点“缩地成寸”的感觉。没多久就来到了咸安侯府附近,他对营主说:“到此为止,不必再送。”

明知与他一路同行只为盘问,说这种话硌硬谁?营主冷笑一声,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

鹤先生敲了几下门。应门的仆役见到他,满脸堆笑:“先生回来了!这一身打扮,是去河边钓鱼了?”

鹤先生脱下斗笠、蓑衣,递给他,温和笑道:“一时兴起,劳烦小哥给我开门了。”

仆役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先生这鱼篓沉甸甸的,看来收获颇丰啊。”

鹤先生从鱼篓中拎出一条尺把长的草鱼,递给他:“就这条最大,送与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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