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 三(2 / 2)
“果然,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是发着光的。”许述扬起笑,澄亮的眼恍如曙色初动的原野。
“发光?”
“对,你在发光。”
沈行己笑笑,没说话。而后又听见许述开口:
“哥,做你喜欢的事吧,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他的眼珠是浅淡的棕色,里面倒映着小小的人影,如同把沈行己拥抱,笃定的,充满安全感的拥抱。
太犯规。指尖接触键盘不知多久,沈行己弯了弯嘴角,转瞬即逝,他们长久的看向彼此,像是真正要把对方刻进自己的灵魂。
此后,两人共同挤在这间窄小的出租屋里,沈行己再也没有说过要给许述送去警局的话,一方面是因为那晚看见他身上的伤,让他觉得有事被隐瞒,另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私心。
沈行己总是想起第一次见许述,当时他蜷缩在灰败的墙壁下,斑驳墙皮似黑虫蹭满他的手臂,伤痕累累的脸,那夜是晴天,许述看向他的时候眼睛却在下雨。早在对视的那刻,一颗薄薄的心便彻底沦陷。
日子仍在赶着人往前走,身边多了一张嘴后经济状况又成一大难题,日常工作和兼职勉强填饱肚子和缴房租水电,但还有梦想以及债款嗷嗷待哺。
许述如今也是身兼数个短工,但所获工资一一上交给合租室友沈行己。他笑许述傻,这么快对一个人掏心掏肝,甚至上交工资,实在不明智。许述却乐此不疲。
生活总是这样,有悲有喜,各有各的盼头。前几天有家音乐公司联系上沈行己,他们对他在网络上发布的作品很感兴趣,愿意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购买版权。穷困潦倒的沈行己自然十分乐意,谈妥价格后就填写了相关证件,正好这家公司在市内,他下班后顺路过来递交了材料。
夜风吹得人后脊发凉,薄外套抵不住南方秋季的惯有招数,气温先礼后兵让人措手不及,从音乐公司出来时已是深夜,接近凌晨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人和几家灯光暖黄的咖啡店。
沈行己站在巨型广告牌下,手机提示音响起,点开看是公司代表的助理发来的消息:沈老师,表格和相关证件我们已经收到并核实。结余款项将在下月3~10号发送到您的银行账户。很高兴能与您合作~
“先生,你的身份证掉了。”
有人在后面点了点沈行己的肩膀,他收起手机,回头第一眼看见的是被面前人递过来的身份证,确实是他的,沈行己接过,连忙道了句,“谢谢。”
抬头去看这位好心人的样貌时,却愣怔住了。
“纪瑾?”
远在国外的好友竟突然出现在面前,事先没有任何预告,沈行己差点以为自己加班加出幻觉,却见纪瑾很快笑起来,温和的眼睛同多年前毫无差别,只有气质更加稳重矜贵,“行己。”
纪谨是沈行己少有的富二代朋友,加上认识超过十年更是稀有。他人好钱多,那家名叫moon的地下酒吧也是他名下的,所以沈行己能随意使用乐器,还在那里设置了自己的工作室,完全是托他的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发消息告诉我。”
“刚下飞机。”纪瑾说,“我本来打算回来安顿好再告诉你的,但好巧不巧在这里碰到你。”
沈行己这才注意到纪瑾身边的行李箱,考虑到他舟车劳顿,便决定把去moon喝一杯的计划暂时搁置。旧友相逢并不需要什么场面话,他也笑起来,“哈,真的吓了我一跳,差点以为只是长得相似的人,毕竟按常理你现在应该在加州吃午餐呢。”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但是这何尝不算一个惊喜。”纪瑾耸耸肩,清浅地注视着他。
“当然算。”口袋里手机突然震动,大概是许述发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沈行己暂时没有拿出查看的打算,只是对纪瑾说,“你肯定也累了,先回家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聚。”
空气一时陷入安静,不合时宜的缄默,沈行己以为纪瑾还有话要讲,于是略带疑惑地看向他。悬然的睫颤了又颤,像心里的话被不断掂量,纪瑾流露出的神情是似乎想要弄清楚什么事情却又很害怕听到答案,也许他自己也没察觉,这是怎样一种矛盾的神情。
口袋又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沈行己欲要拿出来看,却突然听见纪瑾问:
“我听陆新说,你恋爱了,是吗?”
身后深沉的夜抱住他们,影子被光刺透成半透明色,站在面前的男人偏离了几公分,沈行己觉得自己的左眼被广告牌闪动的光芒刺得生疼,因而难以再去直视纪瑾的眼睛。
“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他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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