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注定的姻缘（2 / 2）

“看，”于连暗自想，“有钱人就是这样，他们先侮辱你，然后再装装样子讨好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了。”

德·瑞那夫人本不想把送钱给于连并且遭到拒绝的事告诉丈夫，但她太希望找个人倾诉了。经过一番挣扎后，她还是向丈夫诉说了。

“什么？”德·瑞那先生怒火中烧，“你竟然能够容忍一个下人的拒绝？”

德·瑞那夫人听到“下人”这个词时，竟然失态地惊叫起来。

“夫人，”德·瑞那先生继续说道，“我给你读读贝桑瓦尔《回忆录》中的一句话：‘凡不是贵族，而又住在你家里，并领取薪金的人，都是你的下人。’我这就去找那位于连先生谈一谈，给他100法郎。”

“啊，亲爱的，”德·瑞那夫人心惊胆战地说道，“切勿当着下人的面这样做啊！”

“当然，他们会眼红的。”她的丈夫边说边在思忖这笔钱是否给多了。

丈夫离开后，德。瑞那夫人痛苦地倒在椅子上。“他要去侮辱于连了，这都是我造成的。”她讨厌自己的丈夫，并暗暗发誓，再也不向他吐露心声了。

当她再次见到于连时，浑身发抖，胸口抽搐，连一句最简单的话也说不出来。窘迫中，她紧紧地握住了于连的手。

“您还好吧，先生？”她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的丈夫没有伤害您吧？”

“他怎么会伤害我呢？”于连苦笑道，“刚刚他还给了我100法郎呢。”

德·瑞那夫人看着他，鼓足勇气说道：“我们领着孩子去书店逛逛吧。”

他们大着胆子走进了维里埃尔的书店，毫不顾忌这家店以自由主义思想著称的坏名声。德·瑞那夫人为孩子们挑选了几本书，其实都是挑给于连看的，她还要求每个孩子把于连的名字写在各自分得的书上。正当她因可以借助这种方式向于连表达歉意而暗自高兴时，于连却在为琳琅满目的书籍惊叹不已。他没有心思去猜测德·瑞那夫人在想什么，而是绞尽脑汁地盘算，该用什么方式获得几本书呢？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以用作孩子们的翻译材料为借口，说服德·瑞那先生购买本省著名贵族的自传。

当他把这个想法向市长先生诉说时，市长先生却感到十分为难。一方面，在这家店里购买书籍，无异于帮助一个自由党人发财致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他的大儿子多阅读一些名著，这对他以后进入军校是有好处的。于连看出了德·瑞那先生的心思，于是说道：“先生，一个像瑞那这样高贵的姓氏，如果出现在书商的登记簿上，会授人口实的。”

看到市长先生的额头舒展了，他继续说道：“但是这些书籍又能开阔阿道夫少爷的视野。为了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我看您可以派府上身份卑微的下人去书店里购买。”

这主意深得德·瑞那先生的欢心。于连为了掩藏内心的喜悦，以一种一本正经而又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不过您应该明确规定，不允许他带回一本小说。要知道，这些危险的书籍是会带坏下人的。”德·瑞那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连的生活就是由这一系列小小的谈判构成的，他关心谈判的成功远胜于关心德·瑞那夫人对他的感情。其实，只要他用心，这种感情是不难发现的。

当他在市长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过去在锯木厂的精神状态重新出现在了这里。他鄙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同时也遭受着他们的鄙视。他认为值得称道的见解，却遭到他人的反对；而他觉得不符合事实的评论，却受到了大肆追捧。对此，他总是暗暗地咒骂：“愚昧无知的家伙。”

其实他的见解也是相当浅薄的。因为关于人生，他只开诚布公地同老军医谈过，所以，他有限的知识不是与拿破仑在意大利的征战有关就是与外科手术有关，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因此，当他和德·瑞那夫人进行长时间的散步时，他们之间便会出现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于连把这种责任归咎于自己。因为他从老军医那里听来的关于上流社会的故事，使他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观点:当男人和女人单独相处时，如果彼此沉默不语，这就是男人的过失。但是，当他强迫自己缓解尴尬时，也只能说出些荒谬至极的话来。他的这种窘态使德·瑞那夫人感到忧虑和不安。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窘态毫无温柔可言。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期待着和于连的单独相处。